七十年代,全國都比較缺物質，百姓們的生活都挺捉襟見肘，反正都非常節約,有穿新衣服的,也有穿帶著不少補丁衣服的，如果不是職工分房，大部分人家的房子都比較小破舊。
白城縣不是新縣，古時候就有的縣城。
城裡有部分老建築,也有新建築,老建築都比較老舊，新建築是建國後才修的,看著不僅新，也是時髦的樓層,趙天成姥爺家住的就是樓房。
這年代的樓房肯定沒有後世方便。
沒有電梯，上下樓都得爬樓，但卻有無數的人羨慕能住進這樣樓房的人,因為能住樓房的一定是吃國家糧的職工,能吃國家糧就代表著基本能溫飽。
趙天成的姥爺趙才不是個簡單的人物,解放前是地主家的長工,解放後立刻成了當家作主的無產階級勞動者，出身不錯，加上能說會道,日子也就越過越好。
原本這樣發展下去怎麼也能當個工人什麼的。
但有的時候就怕乍然變富。
趙才日子過好了眼界也就寬了，看著彆人手裡有錢有權心中又羨慕又不平衡,他也幻想著自己有一天能過上這樣的好日子。
俗話說窮則思變。
趙才貪慕權勢也就四處鑽營,還真讓他鑽營到了點子上,剛解放那會他救了一人,這人在十年中搖身一變成了省革委會的人，這樣一來，趙才也就被重用。
憑著趙才多年的鑽研心思，最終穩坐白城縣革委會領導的位置。
但到了這個位置，他也就沒法再上進了。
畢竟他救的那人也隻是省革委會的一般工作人員，對方能幫他的也就這麼多，趙才要是還想有所成就，那就隻能靠自己，這也是趙才要給趙天成找媳婦的原因。
江白蓮不重要，重要的是江白蓮的父親是市委秘書身邊的人，這種人雖然地位不高，但卻又能跟領導說得上幾句話，最是適合他交往。
這不，趙才知道江白蓮的父親江元山能跟市領導說上話，立刻就先下手為強讓趙天成跟江白蓮定親。
事情趙才想得很好，也安排得很好。
結果偏偏出了個不聽指揮的趙天成。
趙天成不僅不肯娶江白蓮，甚至還在紅旗農場跟另一個女人鬨出了花邊消息，趙才這個氣喲，但也知道事已至此，隻能賠禮道歉儘量彌補。
這幾天他好不容易才跟江家再次談好，回到家還沒鬆一口氣，好家夥，農場那邊也來了新的消息。
趙天成大庭廣眾之下放言隻娶那個叫作高葉芳的女人。
趙才一腔熱血付之東流，氣得直接砸了家裡好幾個杯子，一家人麵對趙才也戰戰兢兢。
彆看趙才平時看著笑眯眯一點領導架子都沒有，但作為親人，隻有親人才知道趙才的真實脾氣，一個能在這種年代抓住權力的人怎麼可能沒點手段。
周經國是最先得到農場那邊消息的，他先是派人去找了趙天成跟高葉芳，沒找到，擔心兒子壞了老丈人的事，他隻能一大早就趕到縣城趙家。
趙才快退休了，平時對單位的事抓得稍微鬆一點，也就沒那麼早去單位，然後就等到上門的周經國。
聽完周經國帶來的最新消息，養氣多年的趙才終於狠狠砸了幾個杯子。
他在想儘辦法為這個家鋪路，趙天成那混小子居然敢拖他的後腿，這一刻趙天成在趙才心目中可不再是乖孫，而是隨手可以丟棄的棋子。
“天成既然不願意娶，那就算了。”趙才坐在沙發上用毛巾擦手。
他剛剛砸杯子砸得過於氣憤，手上被濺了不少水。
“爸，咱們都再次跟江家談好了，說不娶就不娶，這不是讓江家仇恨咱們家嗎？”趙才的大兒子趙勇軍臉上掛上
了擔憂，看向周經國的目光也帶著不善。
都是周家的種不好，才出這麼個不聽話的東西。
“爸，大哥說得對，咱們好不容易跟江家再次談好，這次都一再保證天成這邊不會再出問題，你看這事……”二兒子趙平軍也擔憂不已。
趙才看著兩個兒子沒說話，好一會視線才轉到周經國的臉上。
他兩個兒子腦子都不怎麼靈活，沒能繼承他的衣缽，原本他也領著兩個兒子在革委會乾過，但兩人要不是把人差點弄死，要不就抓不住該抓的重點。
趙才見兩個兒子實在不是乾革委這塊料才不得不轉頭培養起女婿。
沒想到女婿是個人才，自己提點提點，也就能穩坐公社革委會主任的位置，處在這位置上，隻要不犯事，要不了多久就能進入縣革委會占據重要的位置，是自己的得力助手。
趙才正是因為看好周經國的基因，才把趙天成當親孫子養。
沒想到這趙天成在他們家養得還沒周家養得好。
趙才這刻看著周經國已經在懷疑自家是不是祖墳沒埋葬好，怎麼好好的種子到他們家就長歪了，不然他實在是解釋不了原因。
周經國會來事，也會看眼色，不然不可能當上公社革委會主任，一看趙才的目光就知道趙才這不僅是要放棄趙天成，說不定還會遷怒自己，心中頓時就是一凜。
“爸，要不，讓大哥家的建樹娶江家姑娘，建樹不是還沒成親嗎，他娶也不差。”這已經是周經國唯一能想到的辦法，而且他相信大舅哥一定也會讚同。
他一個外姓的女婿吃肉，趙家子孫喝湯，兩個大舅子雖然沒當麵說什麼，但對他的成見還是非常大的。
趙勇軍早就盼著有一天能接替老爺子的衣缽，此時聽周經國這麼一提議，立刻心動不已，“爸。”
趙平軍也心動，他想到的是自家的兒子。
趙才看了趙勇軍一眼，他家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祖墳出了問題，家裡出了一個女婿有點能耐，兒子跟孫子一個都不中用，不然他怎麼可能會培養外孫。
結果這外孫還是個不聽話的。
“爸，我覺得建樹可行，反正不就是跟江家聯姻嗎，是個姓趙的就行。”趙平軍考慮了好一會才選擇支持大哥，隻要大哥先得到好處，以後就能輪到他。
“建樹不行。”趙才搖頭否定了。
“爸，建樹怎麼就不行了？建樹也是你的孫子，你怎麼有什麼好處就想著外孫，你是不是也得考慮考慮你的親孫子。”趙勇軍急了，話也就說得直白。
趙才恨不得踹大兒子一腳。
這不是上杆子得罪周經國這個女婿嗎，真他娘的太笨了。
這一刻趙才的腦海裡閃過一道身影，是當年收留他的地主，其實那個地主並不壞，對他們這些長工、下人也都很好，但為了他自己，在那種特殊形勢下，他選擇主動誣告地主，從而得了最開始的權利。
趙才記得那人臨死都用一雙紅腫的眼睛盯著他，告訴他，他們趙家會遭報應，一定會遭報應。
他不信，但今天，他覺得他們家好像確實是遭了報應。
趙家子孫一個都不成器。
“爸，你就給建樹一個機會吧，我敢保證，建樹一定不會違背你的意思，肯定會娶江家閨女，也會對江家閨女好。”趙勇軍還在極力遊說趙才。
但他不知道這句話出口時，周經國又在小本本上記了一筆。
大舅哥這是踩著趙天成成就趙建樹，作為趙天成的親爹，周經國能高興才有鬼。
心裡不爽，但臉上也沒表現出來，周經國還是一副虛心聽教的樣子低頭麵對趙才，這就是他的為人之道，尊重一切能尊重的人，表麵上不輕易得罪人。
趙才老眼看著眼前的一幕，心中更是不痛快。
但也知道要給兩個兒子說清楚，說不清楚家裡就容易鬨不和，隻能耐心解釋了一句，“勇軍，不是我不同意建樹娶江家姑娘，你也不看看建樹長得什麼樣。”
趙勇軍愣了一下，臉色頓時爆紅，趙平軍的臉色也有點不怎麼自然。
他們家奇怪得很。
趙才長得不好，除了女兒趙春靜長相肖母長得不錯，其他的隨了他的血脈，不管是兒子、孫子，還是孫女，長得那叫一個歪瓜裂棗。
而這也是趙才把趙天成改姓抱養在趙家的原因。
趙天成從出生那一刻起就能看出長得好，這樣的孩子有這樣的底子，長大絕對歪不到哪去，所以趙才未雨綢繆了，對外還表現出一副慈祥樣。
要是趙天成也一副歪瓜裂棗樣，他趙才看都懶得看一眼。
趙才的一句話讓整個趙家安靜下來。
好一會，周經國才小聲說道：“爸，要不，我派人把天成找回來，你放心，那姑娘好處理，我這邊隨便找個理由把人換個地方下鄉就行。”
周經國對於高葉芳不聽自己警告的事也很惱火。
更讓他不滿的是高葉芳絕對誘惑了天成，不然他家天成不可能乾出當眾說要娶那姑娘的話。
“經國，這事你應該早就這麼辦了，不然也不會讓天成闖出這麼大的禍來，這次我都不知道還能跟江家怎麼解釋。”趙才看著周經國也有一絲埋怨。
他們這樣的人家怎麼可能被一個下鄉來的知青給拿捏住。
要知道一直以來都是他們拿捏彆人的。
“爸，這姑娘好像有點背景，我還不確定，真在查，不然早就處理了。”周經國見趙才埋怨自己，不敢抱怨，趕緊把事都說了。
“哦，有背景，什麼背景？”
趙才一聽就上心了，他此時最迫切需要是就是背景，不然再混兩年都要退休了，退休哪裡還有什麼風光，說不定之前巴結過他們家的人也會轉換門庭，更嚴重的還有可能會被人踩一腳。
“爸，這姑娘是京城來的知青，據說父母在京城都有點地位，還是實權那種。”周經國還沒查實，不敢肯定地說。
趙才驚了，一直緩慢跳動的心臟突然就怦怦直跳起來，語氣也帶上了一絲急切，“經國，這事你怎麼不早告訴我？”如果能在京城裡搞到關係，他何必腆著老臉去走江家這一步棋。
“爸，消息還不確定，我想查實了再告訴你，沒想到天成那邊，唉……”
周經國這段時間忙得焦頭爛額，根本就沒去查高葉芳的背景，此時不過是應付趙才才說這樣的話。
“必須儘快查實，你要沒時間查，我讓人去查。”
趙才心思浮動起來。
“是，爸，我知道了。”周經國滿口答應，這也算是幫到了趙天成。
起碼趙天成再露麵時就不會挨打。
客廳裡，因為周經國這番話氣氛緩和下來，一直在臥室裡跟母親一起偷聽的趙春靜趕緊出來，去廚房拿了掃帚清掃起地麵上的破玻璃渣子。
她爸砸了好幾個杯子，地上除了水還有不少玻璃碎渣。
不清理好，要是誰不注意踩到可就傷了人。
趙才見閨女掃地也沒說什麼，隻是整理起身上的衣服來，他打算出門去上班，他還沒退休，每天還是需要去辦公室裡四處巡視一圈，也是監督手下的人乾活彆馬虎。
“爸，要不你再休息休息，我炒幾個菜你跟經國喝一杯，下午再去上班。”
趙春靜見老爺子的臉色恢複，趕緊拍了一記馬屁。
也算是為趙天成鋪路，她其實是很希望趙天成娶江家的姑娘，娶不成姓黃的知青，娶江家姑娘也挺好，
她最不看好的就是高葉芳。
高葉芳過於精明，又會把握男人，她是真擔心以後兒子眼裡都沒自己。
趙才看向趙春靜，有點猶豫。
他家閨女的廚藝不錯，他挺喜歡閨女炸的花生米，下酒最好，但他又有點想去單位看看。
“爸，難得聚在一起，我陪您喝一杯。”周經國也勸。
趙勇軍跟趙平軍不說話，反正有周經國兩口子在的時候他們這兩兒子一點作用都沒有，也不受重視。
“篤篤篤——”
就在此時，敲門聲響起，所有人的視線都移了過去。
周經國站立的位置離門最近，聽到敲門聲他就有點膽戰心驚的不好預感，幾乎是下意識他就拉開了門，然後就看到站在門外的趙天成跟高葉芳。
趙天成跟高葉芳剛到，剛好是屋裡沒什麼聲音時敲的門，所以根本就沒想到門一開一眼看去那麼多人。
“啪。”
隨著一道響亮的巴掌聲，隨之響起的還有周經國怒氣匆匆的聲音，“混小子，你還知道回來，真是能耐了你，還不趕緊滾進來，你想等誰看笑話。”
趙天成被周經國這一巴掌打懵了。
但身子卻非常聽話地隨著周經國的罵跨進了趙才家的門，他手牽著高葉芳的手，瞬間就一拖三（肚子裡還有一個）全部進了家門。
“姥爺。”
趙天成回過神就看到他姥爺那難看的臉色，立刻有點緊張又心虛地打招呼。
坐在沙發上的趙才沒有應趙天成，視線落在了高葉芳的身上。
鑽研與贏浸權利場多年，趙才一眼就看出高葉芳的本性。
也明白高葉芳找上趙天成的原因。
“姥……姥爺，這是高葉芳同誌，她懷了我的孩子。”趙天成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高葉芳的身上，還都是不怎麼友善的目光，趕緊解釋了一句。
雖然他也不確定孩子是不是他的，但當著家人的麵必定是要維護高葉芳的。
這種時候維護高葉芳就是維護他自己。
不然難道還要讓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腦袋上綠油油不成。
最先做出反應的是趙春靜，趙春靜是捂著胸口倒下的，她知道噩夢成真了。
“春靜……春靜，你彆激動，彆激動。”周經國第一時間就扶住了腿軟的妻子，同時對趙天成也有點恨鐵不成鋼，世上女人那麼多，為什麼偏偏選擇一個有汙點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