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海軍原本還以為妹妹會心裡不痛快,會跟自己耍小脾氣，沒想到黃婉清接受得非常良好,甚至是真心接受,心裡頓時鬆了一口氣。
“婉清，原本家裡是反對你來這裡下鄉的，但你既然來了,那就留下來好好乾，這裡有人護著你,其實比在其他地方更合適。”
黃海軍說這話的時候忍不住摸了摸黃婉清的腦袋。
他妹妹也算是因禍得福。
就他們了解的知青下鄉其實有很多人是得不到公平對待的，城裡沒有這批人的工作崗位,下放到地方,地方上的人員又覺得這些知青肩不能扛，手不能抬,還要跟他們搶工分吃飯。
所以下鄉的知青日子並不怎麼好過。
當初黃家給黃婉清在京城周邊找了下鄉地點,雖然地點離京城近,但不一定有人能像秦清曼跟衛淩這樣護著黃婉清，所以說黃婉清到白城下鄉也算是因禍得福。
這裡比京城安寧，也更安全。
“哥,我知道,我打算在這裡多待幾年,等以後形勢好了再回京。”黃婉清感覺出黃海軍對自己的擔心，乾脆表了態。
她這次表態不是為了齊衛英，純粹就是為了她自己。
黃海軍敏銳地察覺到了，平時穩如磐石的心臟突然就開始快速跳動，他有心試探道：“婉清，你之前選擇這裡不是因為……”
他話並沒有說完，但他相信黃婉清一定能聽懂。
“哥,我想明白了，如果齊大哥也像我這麼在意他的話不可能這麼多年對我不聞不問，不管他有什麼苦衷，都不是不聯係我的理由，可能我在他心目中並沒有那麼重要。”
秦清曼並沒有經常給黃婉清洗腦，但黃婉清還是自己體會到了情感的真意。
有的時候隻要自己願意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去看待問題，其實就能看出事件的本質。
“婉清！”
黃海軍震驚了，他沒想到之前還死心塌地尋找齊衛英，要嫁給齊衛英的黃婉清能說出這樣的話，他有點不信，擔心黃婉清是在試探自己。
“哥，是不是難以置信？”
黃婉清看著黃海軍笑了起來，然後遞了擦腳毛巾給黃海軍，泡了這麼會腳差不多了，再泡腳皮就開始起皺，反而不好。
黃海軍接過擦腳毛巾一邊擦腳，一邊認真回答黃婉清的問話，“婉清，我也不騙你，我確實覺得難以置信。”
“我也沒想到我的想法能有這樣的改變。”
黃婉清見黃海軍擦了腳丫子去倒水，乾脆脫了鞋盤膝坐在溫暖的炕上，想了想，等黃海軍洗了手也脫鞋盤膝坐在炕上，才說道：“哥，我在這經曆了不少事，清曼也教了我不少，我才知道曾經的自己有多一葉障目。”
“你這是看開了？”黃海軍開始心動。
“也不是說看開了，就是覺得事情可能沒有我認為的那麼一廂情願。”黃婉清看著黃海軍笑，笑容乾淨平靜，代表了她的心聲。
黃海軍忍不住再次試探道：“婉清，你意思是你放棄了？”
“沒有。”黃婉清搖頭。
黃海軍氣得怒瞪黃婉清，說來說去都沒有放棄，不等於白說拿他開涮嗎！
“哥，你彆急啊，我知道你跟家裡人都是為了我好，我現在也想明白感情的事不能一廂情願，我雖然沒有徹底放棄齊大哥，但也沒有刻意去追求，我打算隨緣。”黃婉清笑著跟黃海軍解釋。
“也就是說如果你遇到能讓你心動的男孩你就會放棄齊衛英？”黃海軍心中有了打算。
“差不多是這意思吧。”
黃婉清知道自己今年二十四歲，已經算是老姑娘，家裡這麼多年沒有逼自己相親已經是對她的寵溺，她不能不知好歹。
“婉清，你能想通這點我跟爸媽都非常開心。”
黃海軍這時候是真想再去給秦清曼敬幾個禮，在他們家一直沒開竅的孩子來了靠山屯終於開竅了，終於不那麼讓人擔心。
“對了，婉清，你要是看上誰可得讓清曼給你把把關，可彆亂找，你為人單純，可看不出一些人的壞心思。”黃海軍在欣慰之餘忍不住又操心起來。
彆看黃婉清就比他小幾歲，但從小就照顧弟弟妹妹的他在麵對幾個弟弟妹妹時早就操著半個老父親的心。
“哥，你放心，我絕對不眼瞎。”
黃婉清想起了高葉芳，趕緊向黃海軍保證。
“那就好。”黃海軍可算是鬆一口氣，但也沒把齊衛英已經到了京城的事說出來，主要是齊衛英動了手術，原本以為要切掉一雙腿，但因為京城裡找到醫術高明的國醫，保住了一條腿，隻切除另一條腿的小腿。
這樣的治療效果已經是最讓人滿意的。
齊衛英雖說失去了半條腿，但也因此回到了京城，此時就安排在一個非常輕省的工作崗位。
這樣的改變對於齊衛英來說其實是因禍得福。
真按照背景，齊衛英一定是被下放到最艱苦的地方勞改，那種地方不僅生存惡劣，食物來源也是難以保障的，經常餓肚子是常事。
起碼黃海軍見到齊衛英時對方早就一臉的風霜，更讓他沒法跟黃婉清開口的是齊衛英結婚了。
不僅結婚了，還有了兩個孩子。
而這一家子此時都因為黃家對齊衛英的關照被接進了京，齊衛英的妻子是貧農出身，背景一點問題都沒有，黃家為了補償齊衛英，就把齊衛英的妻子安排成了商城的售貨員。
這樣的工作可是京城戶口都人人羨慕的。
“哥，齊大哥就真的一點消息都沒有嗎？”黃婉清見黃海軍久久沒有說話，突然就問了這麼一句，她其實就是想了結一個念想。
“暫時沒有。”
黃海軍沒有告訴黃婉清真相，他實在是拿捏不住黃婉清的心思，如果黃婉清知道齊衛英出事，會不會又有什麼新的心思。
到時候還真是難辦。
以黃海軍對黃婉清的了解，齊衛英結婚的事對黃婉清的打擊會更大。
他想好了，還是讓黃婉清在秦清曼身邊多待待。
讓黃婉清再成長成長，再透露齊衛英的消息。
“哥，爸現在還那麼忙嗎？是不是晚上經常回不了家，媽媽是不是晚上因為擔心爸爸老睡不著，心臟不太好……”黃婉清見黃海軍對於說齊衛英的事不太感興趣，乾脆問起了家裡其他人。
雖然她隻是離家幾個月，但這幾月沒跟家裡人見麵她覺得好似過了好幾年一樣難熬。
“現在非常時期，爸肯定還是那麼忙，媽……”
黃海軍也是好久沒見黃婉清，一時之間根本就沒有睡意，跟妹妹細細說起家裡的每一個人。
黃婉清聽得仔細而認真，時間也就悄然流逝。
等兩人回過神來一看表，已經淩晨一點多，這一聊，不知不覺就聊了四個來小時。
“婉清，我送你回去，你明天還要上班，得趕緊睡。”黃海軍下炕穿鞋。
“哥，不用送了，屯裡很安全，有民兵看守，真有事一嗓子就能喊出不少人，你明天不是要趕路嗎，早點休息，我自己回去就行。”
黃婉清阻攔黃海軍送自己，送了還要回，麻煩。
“不行，大晚上的，你一個女孩子，我不放心。”黃海軍堅決不同意。
“那，好吧。”
黃婉清看出黃海軍的嚴肅與堅持，隻能妥協。
這次換黃海軍打著電筒，牽著黃婉清的手走向秦家。
因為是深夜，擔心說話聲會吵到路兩旁的人家，兄妹倆就沒說話，而是靜靜地走在空寂的路上。
淩晨時分，室外的溫度更是驟降。
很冷。
幸好兄妹倆都穿得多，包裹也得嚴實，走起來不算冷。
幾分鐘後，兩人到了秦家院門口。
到了這裡，黃海軍就不打算進去了，周邊人家/家家戶戶都是熄了燈的，唯一秦家屋簷下的冰燈裡亮著蠟燭。
這片地區的積雪還沒有化，屯裡家家戶戶的冰燈也都還掛在屋簷下，黃婉清沒回家，秦清曼就給黃婉清留下盞點亮的冰燈。
“大哥，早上六點半你回來，咱們吃了早餐一起去鎮上，屯裡有馬車進鎮，比你走路快多了。”黃婉清叮囑黃海軍，這也是秦清曼之前對她的交代。
黃海軍有點猶豫，他原本是打算這會回去收拾收拾就連夜乾路的。
早點走，天亮應該就能走到縣城了。
“哥，我們這離駐守邊疆的XXX師部非常近，大晚上趕路容易引起誤會，反正白城最早一趟列車也得十一點以後，我們七點從這裡出發，半小時就能到鎮上，鎮上再去縣城最多也就兩個多小時，能趕上車，你彆著急。”
黃婉清早就猜到黃海軍的打算，直接就熄滅了對方的意圖。
有車不坐乾嘛要走路，多費勁。
“哥，回去睡會，睡醒更精神，不容易遺忘什麼，這可是清曼叮囑的，你得聽話。”黃婉清擔心她哥一意孤行，乾脆搬出了秦清曼。
“行，我知道了，我回去睡覺，六點半過來。”
黃海軍無奈地揉了揉黃婉清的腦袋，也沒等黃婉清進門，他拿著電筒就轉身回了知青點。
黃婉清看著她哥遠去的背影笑了笑，然後才心滿意足地回家。
進門時她的動靜非常輕，儘力不影響到睡眠中的秦清曼跟楚楚。
但在推開東屋進門時，狼崽子還是睜開眼睛看了過來。
黃婉清沒點燈，屋裡微弱的光線是窗外冰燈照射進來的，黑暗中，狼崽子那雙綠油油的眼睛尤其顯眼。
幸好黃婉清跟狼崽子已經相處了不少時間。
沒有害怕。
而是對著狼崽子眼睛的方向拱了拱手，等狼崽子的眼睛閉上後才趕緊上炕睡覺。
淩晨一點多，抓緊點時間，她還能睡四到五個小時。
早上六點多秦清曼就醒了，她昨天晚上睡得早，睡眠時間是足夠的，就連黃婉清什麼時候回來她也知道，隻是沒有打擾。
起床後的秦清曼迅速收拾起自身。
昨天黃海軍兩兄妹去了知青點後她就剁了肉餡調好，今天早上她打算包餃子給黃海軍踐行。
出門餃子進門麵，昨天招待了黃海軍吃麵條，今天就吃一頓團圓的餃子。
餃子餡是提前就醃製好放在室外的，拿進廳堂，等秦清曼收拾好自身餡料也開始化凍，這個時候包餃子正好，能包出灌湯包的感覺。
等黃婉清跟楚楚起床時，廳堂裡不僅溫暖如春，一個個白白胖胖的大餃子也都整齊地排列在篾子上，正等著下鍋。
“哇，今天吃餃子。”
楚楚聞到餃子餡的香味了，嘴裡迅速分泌唾液。
“趕緊去洗漱擠羊奶，一會黃大哥就到了。”秦清曼催了楚楚一句。
“我也去。”黃婉清趕緊去洗漱。
等黃海軍到時，秦清曼的餃子已經下了鍋，黃婉清跟楚楚也快把羊奶擠好。
“黃大哥。”
楚楚是先看到黃海軍的，看清楚的瞬間，小孩笑彎了腰。
回來的黃海軍不僅自己回來了，他把還知青點裡的東西也都收拾好帶了回來。
背上背著被褥，胸前抱著臉盆、腳盆，活像是逃難來的難民，他們這很多年都沒見到這樣的造型了。
“哥，東西不著急拿回來，我們下班後再去取就行。”
黃婉清聽到楚楚的叫聲也轉回了頭，然後就看到了這令人搞笑的一幕。
“沒事，我力氣大，一次性就都帶回來，也免得你們下班後在跑一趟。”黃海軍一點都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很是自然地進門放東西。
“黃大哥來了，坐著烤火，餃子一會就好。”
秦清曼正在洗蔥，看到黃海軍就招呼了一聲。
“清曼，有要幫忙的嗎？”黃海軍放好身上的東西問了一句。
“黃大哥幫忙剁點肉，是嘟嘟的口糧。”秦清曼想了想，指使黃海軍乾活。
“好。”
黃海軍拿起刀就去院子裡割肉。
他力氣大，一會的功夫就把凍肉剁成了肉糜，肉變成肉糜裡麵的冰也迅速消化，一會就成了新鮮的鮮肉，被楚楚用狼崽子專門吃肉的碗裝了起來。
“黃大哥，來吃早餐。”
楚楚招呼黃海軍回屋。
六點半，天空大亮，周邊很多村民家的煙囪也都冒起了白煙，人聲漸漸傳來。
噴香的餃子加羊奶，十幾分鐘後，秦家一行人解決完了早餐。
吃飽喝足，秦清曼沒時間再收拾家裡的碗筷，招呼黃家兄妹倆收拾收拾拿好東西出門，他們得去屯口跟鄭安國幾人彙合。
一個多月前因為黃婉清大家出門早些，現在能把握各自的上班時間點，就改成七點從屯口出發前往紅旗鎮。
“楚楚，今天我帶嘟嘟出門，你在家彆亂跑，要是三木他們找你玩，你們就在屯裡玩，彆跑遠了。”秦清曼出門前抱起了狼崽子。
昨天她答應方魯局長要借用狼崽子，今天乾脆就把狼崽子帶去公社，說不定公安局今天就需要狼崽子配合。
秦清曼相信昨天晚上一定有很多人睡不著。
方魯他們公安局的人是忙著審訊，忙得睡不著；但跟趙才有關聯，有利益來往的一些人肯定也是睡不著的，他們會擔心自己是下一個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