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了動唇,半晌,這才固執地喃喃道:“你不能和他在一起。”
桃桃差點兒都被氣笑了:“我和不和謝道友在一起關你什麼事?你是我什麼人?你是我爹嗎?”
桃桃氣急敗壞地深吸了一口氣,努力保持鎮定,看向謝濺雪:“謝道友你先離開,讓我和他說會兒話。”
小姑娘氣得臉色發紅,但說話依然冷靜有條理:“道友方才說得話就算了吧。”
她壓根就不喜歡謝濺雪,“道侶”什麼的還是算了。
謝濺雪靜靜地看了她一眼,小姑娘看都沒多看他一眼,眉眼冷淡。
他眼裡迅速掠過了一抹轉瞬即逝的訝然,未曾想到他這幾天來有意撩撥她,卻是半點都未撩動。
又想到之前寧桃這顯而易見的狗腿和熱情。
謝濺雪不禁失笑。
小姑娘在這兒與他演戲呢。
她被困蜀山脫身不得,好不容易有個脫身之法,隻好走一步算一步,與他步步斡旋。
半晌,謝濺雪這才道:“好,桃子我等你。”
等謝濺雪離開後,桃桃又深吸了一口氣:“你不顧我意願把我帶回蜀山也就算了,讓呂小鴻監視我也就算了。你自己和蘇甜甜的事兒還沒理清,憑什麼來插手我的事。”
“我都看到了。”常清靜麵色蒼白的扶著桌角,固執己見地喃喃道,仿佛一個臉色煞白,在渴求什麼東西的孩子,“月老祠……”
桃桃忽然安靜了下來。
月老祠,許願簽。
想要嫁給小青椒,做小青椒的新娘子。
塵封的舊事紛至遝來,所揚起的歲月塵灰熏得桃桃眼前微酸。
可是到了這地步,看開之後反而渾不在意了。
他以為她會有所觸動,然而少女神情並無任何變化,她低頭像是思索了片刻,又抬起眼:“我之前是喜歡你,但現在不喜歡了。”
因為憤怒,眼中晶亮,語氣冷淡得卻好像刻刀在心上用力地劃了過去。
劃得常清靜呼吸又急促了幾分,緊緊繃緊了臉。
“隻因為我之前喜歡你,便要阻撓我正常交往嗎?”桃桃嗓音乾澀,緩緩地說,“說實話,我喜歡的是當初那個常清靜,那個小青椒,不是現在的你。”
“如果是當初那個常清靜,我或許會很開心,畢竟喜歡的人不論說什麼都是有道理的。”
“而現在,不喜歡的人不論說什麼,我都覺得是在指手畫腳,令人生厭。”
“常清靜,我是真的很重視我們從前的那段友情,想和你重新做朋友的,”桃桃搖搖頭,笑了起來,“不要讓我厭惡你,讓我們兩人之間連朋友都做不成了。”
常清靜麵無表情地看著她,身形微不可察地晃了晃,手心幾乎快攥出了血來。
他錯開目光,視線落在了桌上的兔子糕點上。
這些兔子糕點,她一個未吃,全都用來招待了謝濺雪。
兩幅碗筷,淩亂的床榻,兩人親密無間的相擁。
閉上眼,無數景象和畫麵在眼前一一凝聚,又一一分崩離析。
——不喜歡的人不論說什麼,我都覺得是在指手畫腳,令人生厭。
——不要讓我厭惡你,讓我們兩人之間連朋友都做不成了。
常清靜想,他應該是說些什麼的,可是卻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他害怕他一開口,又將這些事弄得一團糟。
“你走吧。”桃桃道。
心知自己如今說什麼,不過徒增人厭惡,常清靜動了動唇,低下了眼:“……記得把藥吃了。”
動了動,留下這麼一句,他轉身離開。
等常清靜離開之後,桃桃看了眼這一屋子的狼藉,蹲在地上收拾乾淨了,又將藥丸照樣全埋在了樹下。
她擔心會有蜀山弟子每日搜她房間,將這些丹藥深埋樹下,留著空瓶一一放於櫃中,這是她對常清靜最後客氣的交代,也是兩人最後的體麵。
做完這一切,桃桃手裡拿著謝濺雪交代給她的這瓶藥,又拋出通訊玉符。
“喂,是孟玉真大哥嗎?我有件事想請你過來,嗯,對,當麵說。”
得知這藥的確無毒之後,桃桃盯著這瓷瓶默默糾結了許久,悔得腸子都青了。
糟糕,她不該逞一時口快懟常清靜的。
現在問題來了,她要如何,將這瓶藥神不知鬼不覺地倒進常清靜的茶水裡?
離開鬆館後,常清靜這麵無表情,看似無動於衷的臉才有了些許崩壞,腳步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他想起來,當初他入魔不久後,桃桃端來了一碗藥,當時他看都沒看,發出一道劍氣,一劍擊碎了她手中的碗。
滾燙的藥汁澆在了她肌膚上,碎瓷片貼著臉頰飛出,劃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可他看都未看她一眼。
想到這兒,常清靜又停下了腳步,靜靜地站在一棵雪鬆前,雪落肩頭,他卻感到被一陣難以言喻無法言說的絕望包圍。
傷害既已造成,傷口永遠無法彌合,無法抹去。
它永遠在這兒提醒著他,哪怕他做得再多,也已經失去了天然的競爭力。哪怕她願意不計前嫌與他和平共處,他也已經失去了她的信任。
他後悔了。
他明明可以視而不見。
倘若時光能倒流,他定會裝作未看見謝濺雪。
她喜歡誰,又與誰親密無間,他都能全盤接收,視而不見,隻要,桃桃不再離開他,隻要她還願意給他一個機會,在心裡還願意留給他一個方寸的角落,他便能再努力爭取一些,爭取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