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渺渺沒有想到,自己就這樣放過了一個可以輕而易舉騙回一團地火的機會, 說給彆人聽, 怕是要被笑掉大牙。
尤其坑蒙拐騙真算不了什麼大事, 就像她曾對飛英說過的, 好人不長命,壞人會飛升,善惡本來就是人類的概念, 名門正派伸張正義,邪修不擇手段, 雙方勢同水火,千萬年來爆發過多次衝突,但天道是無所謂正邪的。
修真界的天道就好像是時間,亦像是自然, 是弱肉強食還是懲惡揚善, 它都無所謂, 它都一視同仁。
做不做某件事,取決於道心如何。殷渺渺不認為自己是君子,換做是沒有開靈智的東西, 可能早就被她揣進儲物袋裡了。
但這團火, 有了自己的意識。
它會和她交流,它有自己的想法,一團火居然會覺得無聊, 居然會想去看看世界, 多麼不可思議!她驚奇之餘, 隻能把它當做平等的生命來交流。
自由……自由是很寶貴的,她想它明白。
“我有個問題。”它說。
“你問。”殷渺渺好奇它會問什麼。
“你能活多久?”
殷渺渺笑了:“這就難倒我了,運氣好,我能修成正果飛升,與天同壽,運氣不好,我可能明天就會死。”
“我明白了。”它不是真的在說話,而是通過神識傳遞自己的想法,訊息有些散亂,但殷渺渺還是理解了,“我快要死了,但還可以活很久,比人類要久,你死了,我就自由了,你飛升了,我也自由了,和你交換,帶我出去,可以聽你的話。”
這是一個交易。它可能不知道“交易”是什麼,可已經這麼做了。
殷渺渺想一想,又問:“如果我死了,你被彆人奪走呢?”
“喜歡他,就跟著他,不喜歡,就燒死他。”它說。
殷渺渺情不自禁笑了起來:“那好吧。”
收服這樣的異寶,用的自然是心頭血,沒有反抗,認主很快就完成了。
殷渺渺道:“你可以住在我的丹田,但在我身體裡的時候不能燃燒,我會死的。”
“好。”它收斂了所有的火焰,縮成了米粒大小,安安靜靜地躲進了她丹田的池塘,“我喜歡這裡。”
殷渺渺的丹田隻有火靈氣,它覺得舒適極了,燃燒了千萬年,終於可以休息一下了。
“我累了。”它居然那麼說。
殷渺渺問:“那為什麼之前要不停地燒呢?”
“天意。”它喃喃說,“原來這裡有很多的水,大家都不喜歡,就向天祈求,我就出生了,一直燒,一直燒,把水燒乾了我也不敢停……後來,就習慣了。”
殷渺渺怔住了,難道陌洲常年乾旱……打住,不要再想了。
地火一消失,岩漿的溫度仿佛也冷了下來,殷渺渺故技重施,一點一點將自己推回了原處。
她從岩漿裡浮出來。
口鼻一接觸到空氣,她就迫不及待地喘了口氣,不能呼吸雖不致死,但怎麼都覺得胸悶難受,這下好多了。
不等她睜開眼,就聽見有人罵了句:“操!什麼鬼?”
聲音還很耳熟。
殷渺渺想了想,想開口說話,嗓子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她這才發現自己的聲帶被燒壞了,又摸自己的臉,觸手所及,全是凹凸不平的肌膚,睜開眼,眼前一片漆黑。
失聲,失明,毀容。
她隻能用神識傳去訊息:“是我。”
“殷渺渺?”向天涯大為震驚,上上下下瞧著眼前的怪物,“你怎麼搞成這樣?”
“看起來是不太好。”她從岩漿裡掙脫出來,法衣被灼化,說衣衫襤褸一點兒不誇張,“可怕嗎?”
向天涯哈哈一笑:“紅粉骷髏,太刺激了——咳!”話未完就重重咳了起來,像是肺按捺不住要從喉嚨裡蹦出來,他渾不在意,邊咳邊笑,“咳咳,完了,被你這麼一刺激,我要看破色相了。”
殷渺渺踩上了結實的地麵,燒焦的皮屑像是落葉般飄落:“很好,不如你也去這岩漿池子裡滾一圈,一定能大徹大悟,立地成佛。”
“那還是算了,我還是很珍惜我的臭皮囊。”向天涯又是一陣劇烈地咳嗽,吐出了好幾口鮮血,混雜著內臟的碎片,格外可怖,“媽的。”
“你怎麼回事?”她問。
向天涯擺了擺手:“一會兒和你說,我得緩緩,咳咳。”
看他情況不妙,殷渺渺沒有再問,坐下療起傷來。
靈氣在體內流轉,滋養著被灼傷的血肉,燒焦的肌膚漸漸愈合,底下長出了鮮嫩的新肉,脆弱的頭發不斷脫落,新的毛發從毛囊中不斷生長。
這樣的新陳代謝,比普通人類嬰幼兒時期還要快,靈氣作為一種不知名的能量,實在神奇。
殷渺渺受的傷看似嚴重,實則都是外傷,過了五天,她的舊傷愈合結痂,慢慢脫落,就好像是脫了一層皮似的,裡麵的人宛若新生。
唯一糟糕的是原先及腰的烏發全部脫落了,新長出來的頭發隻到耳畔,看起來多了幾分現代感的時髦。
“你怎麼樣?”聲帶初初愈合,她的嗓音仍有些微不自然。
“如你所見。”向天涯不敢再用力咳嗽,生怕剛剛止住血的內臟又再度崩裂,“倒了大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