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光城是衝霄宗的宗城,可以說是十四洲中位列前三的大型仙城。
春洲是多丘陵地形, 雲光城依山而建, 共分為新月、上弦、望月、下弦四大坊, 每個坊都有不同的功能劃分。
新月位於最西, 是修士入雲光城的第一處,故而多酒家客棧;上弦、下弦位於南北,是最熱鬨的兩區, 細分起來的話,上弦因有發布任務的懸賞堂, 附近都是賣些符籙、丹藥、法器等修煉相關的資源,而下弦則富有生活氣息得多,玲瓏閣、霓裳閣這樣與衣食住行相關的店鋪都開在下弦。
但若要論繁華,非望月山莫屬, 這是距離衝霄宗最近的一座山, 聚集了無數銷金窟與溫柔鄉, 其中,又以“春風巷”最為豔名遠播。
春風十裡,楚峰情迷, 春風巷就是陽台路, 而路的儘頭,是沉香閣。
沉香閣是什麼?沉香閣……是一處緣樓,一夜之緣的那個“緣”。
值得一提的是, 在修真界, 緣樓和鼎樓是截然不同的, 兩者之間的區彆就好比是長三和野雞,萬萬不能等同視之。
鼎樓不過是娼寮,鬨哄哄的大院子住了好些人,客人一進來,挑三揀四選個人便可直奔主題,鼎樓,鼎爐之樓,行的是采補陰損的下等事。
而緣樓敢冠以“結緣”的緣字,自然要含蓄矜持許多,即便本質上仍然是野合,表麵功夫卻做得一流,好比是正兒八經的結緣,唐突不得。一處緣樓裡隻有一個主人,一次隻能接待一個客人,客人必須遵守“三杯茶”的規矩。
所謂三杯茶,是指初次見麵時喝的第一杯茶,客人若看上了主人,便付三枚靈珠作為茶資,若是沒有看上,便隻付一枚靈珠;主人要是肯做這位客人,就退回三枚靈珠中的兩枚,要是不肯做,就全部退回。
一來一往中,相看就結束了,過夜?早著呢!
第二杯茶在三日之後,這回隻是坐下來聊聊天,喝喝茶,談談人生,裝模作樣像是雙方相識相知了。待吊足了胃口,就能喝上第三杯茶了,這杯茶叫“結緣茶”,喝完就能入羅帷、成好事。
春風巷裡都是緣樓,而沉香閣在路的儘頭,意味著它的主人是春風巷,不,是整個雲光城乃至春洲……第一名妓。
那麼,沉香閣與殷渺渺有什麼關係呢?事情還要從前兩日說起。
幾日前,殷渺渺正式出關,收拾衣物時在床榻的暗盒裡發現了一隻玉匣。匣子上刻有“沉香閣”三字,打開一看,裡麵是一支黃金鑄就的蓮花,纖薄的黃金花瓣在空中一一舒展,栩栩如生,極其精美。
隨黃金蓮附贈的還有一片玉簡,上書“沉香閣主人露華濃敬贈”。
玉匣放在枕邊,似是珍愛之物,恰好她閉關十年,無聊至極,在山上實在待不住,一時興起,就決定下山去看看。
雲光城說是在衝霄宗山下,然而,從宗門到城中仍有不短的路程,宗門有仙鶴可以租賃,但殷渺渺坐不慣鳥類騎獸,故而早早叫曹飛送來一隻溫順的兔虎作為代步。
這隻兔虎正直青少年,活潑好動,精力十足,見殷渺渺解了韁繩要帶它出門,歡快地蹭了蹭她的手心。
殷渺渺喂它吃了幾粒補靈丹,它看起來就更活潑了,不斷邁動著蹄子,好像迫不及待要飛起來了。
在陌洲的日子讓殷渺渺學會了如何駕馭騎獸,比起悠然縹緲的仙鶴,兔虎天生就適合騎乘,一抖韁繩,它就歡快地飛奔了起來。
成片白雲在下方被風吹動,慢悠悠地移動著,彆人家的山峰隨著兔虎的奔跑快速後退消失,沒過多久,就出了內門的範圍到了外門。
外門比起清淨的內門要熱鬨許多,時而能看到不少修士駕馭著飛行法器路過——修真界沒有具體飛行規則,隻能靠神識感應周圍,及時調整路線,避開發生相撞的交通事故。
殷渺渺神識強大,遊刃有餘地避開了旁人,一路通行無阻。過了外門,宗門的白玉牌樓就出現在眼前。
牌樓是宗門的象征,采用了“五間六柱十一樓”的最高規格,中間上書“衝霄宗”三個大字,證明自此牌樓後就屬於衝霄宗的範圍,外人不得擅闖。
出了牌樓,就算是出了宗門範圍,再飛過一段白玉階後,就是雲海碼頭。
兔虎一個俯衝,帶著殷渺渺一頭紮進了雲海中,霎時間,視野被白茫茫的霧氣遮蔽,水的濕意撲麵而來,有一股說不出來的腥冷氣味。
好在雲海不深,大約過了三息,豁然開朗。
地麵的場景如同畫卷逐一展開:巍峨而華美的建築依據地勢而建,錯落有致地分布在山陵的各個地方,既不顯得過分擁擠,又最大程度地利用了每一寸土地,恰到好處地彼此呼應著,遠遠看去,無數建築層層堆疊在一起,呈現出一種奇異而瑰麗的奇特場景。
山路平緩而開闊,幾乎察覺不到有坡度,街道兩邊開滿了店鋪,顏色各異的旌旗隨風搖曳,伴隨著人語聲、叫賣聲,洋溢著世俗特有的煙火氣,這使得這座城市有了凡城的影子,但又遠比凡間繁盛太多。
若是不看細節而著眼於整體,那麼在半空之中,能夠非常清晰地發現雲光城有四個中心,正無數的街巷、廊橋、山道將四座山頭接連在了一起,構建出了一副凡人窮極一生都無法想象的仙城景象。
殷渺渺極目望去,直到視線的儘頭,雲光城都沒有到頭,至於城外的青山,更是淡得幾乎看不見,相比之下,陌洲的季城真的是鄉下地方,小家子氣十足。
她靜靜地在半空中看了一會兒,驅使著兔虎慢慢下落。在她的正下方有一片空地,不少修士駕馭著法器在那兒落下——仙城之中不得飛行,即便是衝霄宗的弟子也要在此下馬,步行進入雲光城。
規矩如此,殷渺渺自然沒興趣挑戰門規,隨著人流進了城。熟悉的景象觸發了她的記憶,按照腦海中模糊的印象,她沿著山路慢慢往上走,走到了春風巷。
因為一種莫名的直覺,她沒有停下,一路往上走,走到了這條路的儘頭。
一座看起來平平無奇的院子坐落在那裡,院門緊閉,屋簷下懸著一隻紅色的蜘蛛,正吐著絲預備結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