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無為作為劍修, 說一就是一,說二就是二,隔天一大早,他就直接把自家徒弟從紅羅帳裡叫出來了。
殷渺渺被破壞了性致,很沒好氣地起床出門, 等坐上了飛行法器,忍不住幽幽來了句:“師父, 你這麼多年沒有道侶是活該。”
“師父就是把你和人睡覺的時間用在修煉上才會有今天的修為。”任無為的飛行法器當然是飛劍囉, 劍修一點創意都沒有。
“你又不是師哥。”
“你懂個屁。”任無為白她一眼, 警告道,“今日心頭好, 明日斷腸草, 你心裡很清楚,他總會死的。”
殷渺渺很平靜:“我知道,人固有一死。”
“你今天越是喜歡,人死的時候就越是痛苦, 唉, 金丹可是有心魔的。”任無為操心上了,“你覺得自己有沒有可能在他死前結個丹?”
要是在露華濃去世前她能結丹,那麼往後就算死了,到結嬰還有漫長的歲月, 足以忘記一個男人了。
怕就怕死在結丹前, 放不開丟不下, 成了心魔, 困守築基不得精進。
殷渺渺實話實說:“估計不行。”頓了頓,又道,“彆擔心,我有心理準備。”
她知道他的日子所剩無幾,所以隻想在有限的歲月裡和他好好在一起,多留一些美好的回憶,恐怕蓮生也是這樣想的,他的柔情蜜意遠勝從前,大約也是希望不要留下遺憾吧。
既然她這麼說,任無為點到為止,專心趕路。
一個時辰後,他們到達了柳葉城。
淩虛閣的人已經在了,他們似乎不知道任無為和她的到來,正分頭忙碌著,有布陣法的,有屋頂守衛的,有埋符籙的,有條不紊地各司其職,而且各個環節既彼此獨立,杜絕了多米諾骨牌效應,又互相呼應,方便支援與補救。
任無為用衣袖遮住殷渺渺的肩頭,以獨特的法門隱藏了兩人的氣息,師徒倆說起悄悄話來:“覺得怎麼樣?”
“很不錯,我遠不如。”殷渺渺說得真心誠意,以她目前的水準,既不能做出這樣的戰術安排,也無法獨立完成其中的一個環節,與他們之間有著不小的差距。
任無為不以為然:“你就是弱在了實力上,其他不輸給他們什麼,淩虛閣弟子什麼都好,就是太不低調了。”
殷渺渺又看了幾眼,不由笑了起來,她師父說得沒錯,底下忙碌的五男三女衣著容貌皆是不俗,但最特彆的當屬他們鶴立雞群的氣質,即便是在茫茫人海中都能一眼分彆出來。
“能進淩虛閣,風雲榜上肯定會留名次,說是天之驕子也不為過了。”任無為幽幽道,“所以眼裡一般看不見彆人。”
殷渺渺忍俊不禁,任無為結丹前是外門弟子,結丹後因為資質一般被外派了,他和淩虛閣之間說不定發生過什麼有趣的事。
師徒二人談笑之間,日頭已升至頭頂心,午時到了。
結界張開,猶如實質的透明壁壘將段宅徹底籠罩,迷心花很快察覺到了殺意,根莖在土壤中不停蠕動,意圖逃離此地。
這番舉動自然在預料之中,一個修土係功法的弟子雙手按在地上,迷心花所在的土地就被巨力托起,土壤層平平上升了數米。迷心花反應不慢,它的根莖暴長了一倍,如觸手般在泥中揮舞,迅速紮入了外麵的土地,就算是鋪著青石板的地方都被它的觸手戳了個洞,力道之大遠超出一般靈植。
持著盛有荷露玉瓶的是淩虛閣的首席弟子,道號周星,他指間夾著幾張浸透了荷露的符籙,隨著他揮手的動作四散開來。指尖蓮不虧是迷心花的天敵,荷露的香氣一飄散,它馬上放棄了唾手可得的退路,往另一頭躲去。
但符籙共有四張,東南西北四個位置都被封住了。
迷心花一點遲疑也無,根係迅速向底下生長,想要從地底遁走。這正是它叫衝霄宗忌憚多年的緣由:一般的靈植在化形前都不具備行動的能力,根係紮死在固定的位置,而迷心花不同,它的根莖是妖獸,上天不行,遁地是一把好手,若無萬全之策,極有可能被它逃走。
好在此次他們早有準備,有個女修十指翻飛,掐出數個法訣,操縱著一種極細的藤條自底下羅織出了一張藤網。
若在平時,迷心花是不懼的,它的根莖可以輕而易舉地吞吃掉藤條,但現在不行,因為這種藤條還有一個特點,它的中心與蘆葦相似,居然是中空的,裡麵灌著稀釋過的荷露。
迷心花的根莖不知是餌,一口吞下,自然也就咽下了荷露,眨眼間,原本氣勢洶洶的根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崩裂,粗大的莖乾不斷扭動,仿佛烈火中被焚燒的人影。
殷渺渺看得眼睛也不眨一下,生怕錯漏的精彩之處。
根莖上當受騙隻是個開始,迷心花知曉自己碰上了天敵,當機立斷,馬上準備開花,來個壯士斷腕。
之前,迷心花一直是含苞待放的狀態,那時的紫霧已經十分可怖,然而現在它準備開花,人們才曉得以前的都是毛毛雨,紫色的煙霧大捧大捧被釋放出來,很快就濃稠得看不清結界內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