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道友想要弄清楚迷心花何以存活, 我可以略作嘗試。”鬆之秋思量少時, 給了個時間, “然須等上七八日的辰光,道友意下如何?”
殷渺渺道:“少莊主願意援手, 自是再好不過。”
鬆之秋微微笑了笑:“那便請兩位在寒舍住上幾日, 讓山莊略儘地主之誼。”
殷渺渺對仙椿和山莊皆十分好奇,能有機會停留一段時日是求之不得,痛快地答應了下來:“少莊主盛情,我與師兄卻之不恭,打攪了。”
鬆之秋叫了管事過來, 吩咐他在建木園旁安排一處清淨的居所給二人, 好生招待, 不許怠慢, 又道:“我居建木園, 二位道友若有要事, 可直接前往園中尋我。”
“多謝少莊主。”
離了會客廳,管事帶著他們往後院去,架起的空中廊橋宛若長虹, 侍女來來去去, 步履輕巧, 笑靨如花。珍貴的靈花異草隨處可見,或是用以點綴, 或是隨處生長, 調和得恰到好處, 既有鬼斧神工的造化,又有天然去雕飾的自然。
一步一景,處處有獨具匠心的巧妙安排,而同樣的風景從不同的角度看去,又有嶄新的視覺享受。
因此路途雖長,殷渺渺卻不覺得枯燥,如此良辰美景,正該慢慢享受才是。
繞過碧波湖,穿過木香棚,路過薔薇架,就到了一處精巧彆致的院落。管事含笑道:“此處名為留園。”又招了院中的兩個妙齡美婢過來聽命,“此為衝霄宗的貴客,爾等好生伺候,不可怠慢。”
“見過兩位仙師。”婢子鶯聲燕語,嬌柔動聽,服侍得也殷勤,引他們進屋休息,茶湯果品源源不斷捧進來,又問要不要熱水,需不需要近身伺候。
殷渺渺趕人:“不必了,你們出去吧,無事不要來打攪。”
兩個妙齡少女對修士的脾氣十分了解,福了福身,垂著頭退下了。
“仙椿山莊真是出乎我的預料。”殷渺渺坐下來,端起一盞蜜水嘗了嘗,甜而不齁,清冽如泉,“唔,這蜜水也和東洲的大有不同,師哥嘗嘗?”
雲瀲就著她的手啜了口,品品:“甜的。”
殷渺渺失笑,慢慢喝著:“少莊主最讓我意外。”異界的事,她鮮少聽人提起,就算說起也語意不詳,不像鬆之秋,說得頭頭是道,令人歎服,“如果他說得沒錯,那就是有人千方百計想要培育出能在十四洲存活的迷心花,目的何在?”
雲瀲搖了搖頭。
“迷心花的殺傷力這麼大,肯定不是什麼好事。”殷渺渺歎了口氣,“希望少莊主能發現點什麼吧。”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殷渺渺和雲瀲到達仙椿山莊的那一天,正好是楚蟬的生辰宴會。
楚湯在這個女兒手上吃了虧,雖非自主,心裡卻難免有了疙瘩,興致淡淡,倒是齊盼兮想要趁著風雲會的餘熱未消,給女兒辦個風光的生辰宴。
可惜的是,楚蟬的興致一點也不高。
宴會當天,日頭升得老高,前院一片喧囂,賓客營門,賀禮不絕,端的是熱鬨無比。
可是,楚蟬的院子裡,侍女們一個個都急上火了,你捧著錦衣華服,我捧著嶄新的珠翠,紛紛圍繞著自家主子,軟語哀求:“王姬,客人們都來了,請您梳妝吧。”
作為今天的壽星,楚蟬身上隻穿著件半新不舊的家常衣衫,秀發鬆鬆綰就,理也不理她們,托著腮坐在梳妝台前不說話。
“王姬。”侍女苦口婆心地勸道,“今天是您的生辰,您不能不露麵呀。”
楚蟬捂住耳朵不聽。
“王姬,今兒五城的人都會到,你不可以這麼任性。”年紀最長的侍女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我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去,叫他們看看我們王姬的風采可好?”
“彆把我當小孩子。”楚蟬被她們念叨得煩了,“都出去,彆來煩我。”
“王姬……”侍女想說什麼,楚蟬卻發了脾氣,一把抓起熏好的華服,狠狠一撕,呲啦,裂帛聲響,精美的衣裙就被撕成了兩半。
她狠狠把破碎的衣衫丟在地上:“我說出去,沒聽到嗎?”
侍婢們頓時噤聲,麵麵相覷片刻,安靜地退下了。
楚蟬摔了簾子進了裡屋,在床邊坐了片刻,沒來由地覺得委屈——她自己也想不明白,分明是替她辦的宴會,慶祝她的生日,怎麼就覺得難受極了,莫名其妙就想哭出來。
最近發生的事,已經遠遠超出了她的接受範圍。被人綁架,以為母親要給父親下毒,可是一轉眼,成了她給父親送了毒-藥,害得父親體內進了魔氣,險些出大事。
就算現在被洗清了嫌疑,父親也對自己生了嫌隙,不冷不熱,不複從前的關愛。倒是一貫“風流放蕩”的母親屢次維護她,與父親爭鋒相對,寸步不讓。
可是,那個女人要是真的疼她,為什麼又要搶她喜歡的人呢?她第一次那麼喜歡一個人,結果就在自己母親的床上看見了他。
這次的宴會也是,她心情不好,不想過生日,不想辦宴會,不想見人。但那個女人非要為她辦宴會,還一定要辦得熱熱鬨鬨風風光光。
楚蟬想不明白,也看不明白。
她煩透了。
吱呀——門扉被人推開。
她狠狠抹掉了臉頰上的眼淚,怒衝衝道:“誰啊!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