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渺渺白日裡向盛美人學習掌法, 傍晚回去又找慕天光切磋,一學一練,對掌法的掌握程度直線上升。
慕天光的感覺最明顯,學的招式少時,她頗有些捉襟見肘, 等到學得多了, 很快就能靈活運用, 變出諸多組合來, 在他手下堅持的時間也越來越久。
“比昨天有進步。”他收回樹枝, 給出每日總結。
殷渺渺吹掉手背上的細屑:“聽飛英說,你督促他修煉向來是隻說不足, 不肯誇獎,怎麼到了我這兒, 天天都是讚揚?”
慕天光頓了頓,彆過頭道:“他年歲尚小,未曾定性,我身為長輩自然該多督促鞭策,以免他驕傲自滿。而你……你自然無須我說什麼。”
“哦, 是這樣啊。”她悠悠道, “我還挺期待慕小師叔指點我的呢。”
慕天光:“……”
於是第二日,他試著提了提:“剛才那招,若是改穿為推會更好。”
殷渺渺略略一回想:“是嗎?我再試試。”
慕天光便原模原樣試了一遍, 她看準機會, 近身推掌, 果真比剛才所使的穿掌更為合適。
“你說得有理,謝謝小師叔指點。”她顧盼忍笑。
慕天光道:“你我不是同門。”
“攀個交情都不行,真嚴格,那好吧。”不等他解釋,她又用回了原來的稱呼,“多謝道友了。”
“其實……”他似乎有心想說什麼。
但殷渺渺輕飄飄堵了回去:“天都暗了,上去吧。”
於是最終也沒能說什麼。
就這樣過了一個多月,殷渺渺學完了整套《落英掌法》。盛美人道:“你已學其形,是該悟其神了,從今天起,你不必再來我處,待你能將這套掌法融會貫通後再來尋我。”
“好。”
答應得是痛快,但悟起來卻沒那麼容易。
幸好客棧的院中就有一樹紅梅,殷渺渺披了件鬥篷,捧著手爐,坐在簷下觀察思考:《落英掌法》共有九招,分彆是怨春風、紅顏老、情難舍、落枝頭、飛旋舞、問誰憐、埋香丘、葬花魂、來生夢。
“怨春風”是推,要推開春風,讓它晚點來;“紅顏老”是撩,宛若女子拿起鏡子攬鏡自照;“情難舍”是纏,纏纏綿綿,不忍分離;“落枝頭”是立,模擬落花飄落的形態;“飛旋舞”是穿,在林葉間穿來穿去,翩然如蝶;“問誰憐”是抹,訴問誰能將屍骨掩埋,免落溝渠;“埋香丘”是按,落花終入泥沼;“葬花魂”是挑,如魂魄冉冉,依依不舍地望著托身的樹木;“來生夢”是收,今生已了,來生再見。
可以說,這九招非常詳細地描繪了暮春時節花從枝頭吹落的無奈、痛苦、掙紮、自憐,以及最後化作春泥再護花的情意。
但是理解到這裡是不夠的。
所謂落英,其實是指女子的自比,感傷紅顏易老,芳華不過刹那,最後不得不和有情人分開,相約來世的悲傷心情。
很巧,殷渺渺大概是唯一一個活過、老過、死過又有來生的人,可以說完美契合了其中的內涵,而她所修煉的《繁花弄影身》,恰好也是以花自比。和慕天光失去靈力,但劍藝仍在一樣,她的身法並未丟失,隻是不像平時那麼運轉自如罷了。
要在接下來的一個月裡打敗盛美人,僅僅憑借她這點微末的道行怕是很懸,若是輔以身法,或許能勉強一戰。
想到這裡,殷渺渺去看和白猿比劍的慕天光,他已經完成了對《易水劍》的領悟,在幾日前打敗了白猿,如今正在嘗試創造屬於自己的劍招。
天才就是天才,毋庸置疑。
她喊了聲:“慕小師叔,你有空嗎?”
慕天光收回劍,麵色有些微不自然:“何事?”
“指點指點我啊。”
他道:“你不必如此,與你切磋,於我也是大有裨益。”
殷渺渺笑而不語,她若是能用法術,倒是算得上切磋,要是隻論武技,就是他單方麵陪練了,以他冷淡的性子肯這樣討好她,若說純粹是為了情-欲,必然有失偏頗。
而她對慕天光……說不上來。
再看看吧。
“我已經學完了整套掌法,但要贏過盛美人絕對不容易。”她站到院中,伸臂抬掌,“你可千萬不要手下留情。”
慕天光道:“好,你小心。”說著,劍已在眼前。
而後的一個半月倏忽而過。
三月之期到了。
早晨,殷渺渺先陪慕天光去江湖藝人那裡歸還白猿,它依依不舍地抱著她的胳膊,吱吱亂叫。
“你們把它照顧得很好。”江湖藝人一把接過白猿,又看了看慕天光,微微頷首,“不錯,看來你在與袁公的比試中獲益匪淺。”
慕天光言簡意賅:“多謝。”
“不必謝我,是它選擇了你。”江湖藝人摸了摸白猿的腦袋,“我們該走了。”
白猿極通人性地對他們揮了揮手。
江湖藝人提起自己的行囊,抱著它往城門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