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在外,她不想引人注目,便把水稀釋了數倍,雖然效果慢了些,好在不打眼,旁人隻道是打理得好,不會聯想到秘寶上。
背後傳來一陣腳步聲。
朱蕊沒有回頭,淡淡笑:“你醒了,感覺如何?”
“你的藥很好,我覺得好多了。”說話的是個麵色蒼白的年輕男子,一看就是重傷未愈,而且眼球血紅,瞳孔無神,竟是個目不能視的盲人。然而,這麼一個人卻有著極其俊美的容貌,多數情況下,人們隻會為他的外表驚歎,忘記他所有的缺陷。
可惜朱蕊不是其中一個。她微微頷首,重點在藥上:“我不會煉丹,隻是依照靈植本來的特性配了藥,要是有機會,你還是去找個煉丹師吧。”
“我覺得你的藥更好。”他一側的嘴角稍稍揚起,笑意有點邪氣,“你不會是嫌棄我吧?”
朱蕊道:“是又怎麼樣?”
他道:“我不信,你要是嫌棄我,就不會冒險救我了。”
“隻是碰巧。”這個男人自稱姓吳名極,是她在尋覓一種妖獸的膽黃時遇見的,彼時,他已經把妖獸傷了個半死,自己也身受重傷。她補了一刀殺死了妖獸,看著半昏迷的他,一時不忍,就把人救了回去。
與其說是救他,不如說是她覺得承了他的情,不好坐視不理罷了。
吳極笑了笑,明顯一點也不信。
朱蕊不和他爭辯:“你最嚴重的傷不是妖獸留下的,我未必有能力幫你治好。”
“我從不輕易相信一個人,但我相信你。”吳極說,“隻要你願意救我,我就肯定能活下去。”
他說得沒錯,珠子裡的水不僅對靈植有效,也可以治愈傷勢,尤其吳極的傷與魔氣有關,更是被藥水克得死死的。
但她哪裡會承認,反問道:“我要是不願意呢?”
“那我就求到你願意為止。”吳極勾勾唇,笑得大有深意。
朱蕊不置可否,繼續打理藥田。
吳極就站在她身邊,時不時幫忙遞些東西,偶爾說幾句閒話。
天色慢慢亮了起來。
*
柳洲,飄雪城。
殷渺渺和慕天光過上了極有規律的生活。白日裡,她研習惡鬼紋,按部就班地修煉,他則外出尋找機緣,天黑了,兩人便窩在屋子裡,時而論道交流,時而不可描述,日子過得十分平靜。
今夜亦是如此。
慕天光在說他的體悟。自從他上回穿過一次女裝以後,他對於易水劍的第三重境界就有些靈感了——水化霧凝冰,可依舊是水,就譬如他的身軀,不管是男相還是女相,“自我”不改,他便永遠是他,並不因外在的改變而改變。
“……我認為它所謂的‘恒常’,應該就是劍心。”他說著,唇邊泛起淡淡的笑意。
“看來你今天的收獲不小,不過,我更喜歡這個。”殷渺渺說著,看向了麵前的冰花。這是慕天光帶回來的禮物,一朵耐寒的紅花破出凍土綻放,僅僅持續了數息就被冰雪給凍結,至此常開不敗,永不凋零。
很平常的小玩意兒,但因為是他看到了摘回來的,便有了特殊的意義。
慕天光遲疑了下:“你很喜歡嗎?那我明天再去那裡看看。”
“用不著,一朵就夠了。”他大約是用劍氣削下了整塊冰,所以看上去紅花就綻放在光可鑒人的冰麵下,有鏡花水月的美感。殷渺渺把它放在了窗邊,光禿禿的室內平添了幾分春-意。
慕天光就坐在那裡看著她,視線不經意地落到她彎下腰時,隱約露出來的曲線。這是他所見過的最流暢最優美的弧線,蘊含著不可抵擋的魅力,引誘他伸手去描畫。
他沒有反抗,順從地那麼做了。
殷渺渺被他抱了個滿懷,卻假作不知道,慢條斯理地擺著冰花,左挪挪,右動動,就是做不好。
好了這麼多年,慕天光也不複初識的急切,身體雖然渴望,但耐得住,安安靜靜地擁著她,像是準備喝一杯上好的茶,香氣幽散,隨時能喝到,故而忍著渴意等待的過程,竟也有幾分趣味了。
不多時,殷渺渺終於擺好了冰花,在他懷中轉過身,與他四目相對,呼吸相聞。
他俯身下去,輕柔地吻她,甘甜的滋味在唇齒間蔓延開來。
雲鬢斜,金釵墜,紐扣兒鬆了衣帶兒解,是雪人遇見了暖陽,酥酥麻麻就融化了半邊。
殷渺渺斜斜靠在枕上,衣衫落到腰際,亂雲堆雪:“慢著,不是說要同我論道,說完了?”
“嗯。”他吮著她頸側的肌膚,輕輕應了聲。
她仰頭享受著他的愛吻,漫不經心地問:“才怪,當我沒仔細聽呢。你說易水劍有四重境界,第三重是恒常,那最後一重是什麼?”
第四重……慕天光的心漏跳了一拍,猛地頓住了。
“怎麼了?”她發覺了他的遲疑,抬手撫著他的麵頰。
他掩飾地低下頭:“沒事,下次再告訴你吧,現在就算了。”
她未起疑心,隻是笑:“既然你不說,那就輪到我了,同你講一講這種時候該怎麼‘坐而論道’好不好?”
慕天光凝視著她,那雙溫柔多情的妙目裡盛滿了愉悅的笑意。他知道接下來的不會是個正經的話題,但是仍然心甘情願地踏了進去:“好。”
她就給他念口訣:“荷風醒暑倦,並坐蒲團,把禪機慢闡。駕蓮航,撲個殷勤,開法門,往來方便。你身有我,我身有你,團欒頭做圓滿。愁亦愁,苦海無邊,喜殺那,善根種遍。”
夜晚很長,換種方式論道,彆有一番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