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天光出關的時候, 恰好是個豔陽天,燦爛的日光透進晶瑩的冰瓦,不斷折射交織,好若一頭撞進了太陽裡。他雙目刺痛難忍,不得不閉上眼睛。
一雙柔荑遮在了臉上,溫熱細膩的肌膚帶來淡淡的香氣, 他彎起唇角:“你來了, 我本來要去找你的。”
“我來也是一樣。”殷渺渺輕揉著他的眼睛, “還疼嗎?”
“不疼。”他拉下她的手, 迫不及待地睜眼去瞧她。許是飄雪城裡的白色太多了, 她今天穿的不是白衫,而是件石榴紅的小襖, 光澤流轉,豔而不俗,下係象牙白的長裙,初看平淡無奇, 等風一吹,裙褶間便泛出嬌豔的胭脂色來。
他倏而忘了原本要說的話, 情不自禁地探過身,想掀起裙幅看一看裡頭是什麼。
殷渺渺不肯叫他得逞, 以曼妙身法避開他的動作, 裙褶如漣漪蕩開, 紅意一晃而過, 如鏡花水月:“女人的裙子可不能隨便掀。”
“不是, 我隻是想看看……”慕天光驀地住了口。他無狎昵之意,隻是好奇想看看裙子,然而,掀裙一舉就足夠輕佻,是什麼目的都無可辯駁。
他彆過臉,微微有些窘迫:“我不是有意的。”
殷渺渺莞爾一笑,裙下風光妙就妙在若隱若現,逗弄心弦,哪會真的生氣,但也不肯輕易給他看了,輕描淡寫道:“算了,饒你一次。你閉關三月,可有什麼收獲?”
他微微點了點頭,正色道:“你隨我進來。”
殷渺渺好奇地跟他進屋裡去,裡頭的窗簾拉得密密實實,燈燭已然燒儘,蠟淚一串串凝固在燭台上。他拿了火折,重新點燈添油,室內漸漸明亮起來。
“大白天的,你關窗點燈乾什麼?”她好奇。
慕天光不答,點起了所有的燈,而後喚出了冰魄:“你且看。”
霎時間,燭火儘暗,如永夜驟降,唯有冰魄散發著一星光亮,占據了所有的視線。殷渺渺訝然道:“怎麼回事?”
“冰魄吸收了太陰之精。”慕天光凝視著麵前晶瑩透亮的冰晶,緩緩叫出了它的新名字,“變成了寒冰玉魄。”
殷渺渺驚異不已,好奇地打量著。黑暗中,玉魄猶如一輪明月高懸,清輝泠泠,森寒幽冷,遠遠就有懾人心魄的震撼力。
“真美。”她讚歎一聲,又道,“也很厲害。”
他遲疑著:“你喜歡嗎?”
殷渺渺聽出了他的未儘之意,不由笑問:“喜歡如何?”
“你要是喜歡……晚上我就放出來。”他欲蓋彌彰地解釋,“它有點像月亮,你不是說過曲聽靈的摘星術很好看麼。”
殷渺渺不記得說過這樣的話,但他既然有心,自當配合,輕笑說:“好啊,到時候我們放在帳子裡。”
他應了聲,揮手收回了冰魄。
光又回來了。
殷渺渺欣賞了番晝夜交替的奇景,道:“怪不得這幾個月的晴天多了起來,看來我們要儘快離開這裡,免得被人發現端倪。”
慕天光頓住:“是去血虹橋?”
她搖搖頭:“不,我要去找一個故人。”
這段時間,她除了研究洛書紋,就是在思考岱域七人的事。
根據已知的事件來看,這群人的所作所為大致分為兩類:一是培育能夠適應十四洲的迷心花、封靈魚、狂血石,具體原因不明;二是引發戰爭,魅姬鼓動五城之亂、天煞挑釁北洲皆是如此。
但是,前者不是為後者服務的,而十四洲的戰亂和岱域的救世亦無必然關係。
前因和後果之間,缺少了一把串聯起來的鑰匙。而想要找到這關鍵的內容,就必須去尋找更多的線索,信息越多,推測出真相的概率就越大。
她想起了曲聽靈曾經提過的曆史,百冠城變。
當時,魔修意圖將道修一網打儘,途中卻出了意外,第三方勢力插足,攪得雙方不死不休,百來個仙城毀於一旦。
算一算時間,那個時候的曲之揚已經是元嬰修為,岱域的人具備做下此事的條件。
她想起了隱姓埋名在此的孤桐,他是在大戰後沒多久就到的柳洲,對此事知曉得當比曲聽靈清楚,便決定去尋他打聽消息。
慕天光聽了,無有理由拒絕,便點頭答應下來。
隻是有那麼一刻,他心道:可惜了,此行沒能看到永結同心花。
——事實也確實如此,情深緣淺,終散鴛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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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桐依舊隱居在鬼市裡,柳洲能人異士再多,也不會和大夫過不去。殷渺渺說出暗號進屋時,看見的就是他拿著一張藥方辨識藥材的場景:“顧大夫。”
“是你啊。”孤桐瞥她眼,睃向後頭跟進來的人,一笑,“慕天光?”
殷渺渺微微笑:“顧大夫的消息一如既往地靈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