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魔既然是被封印在大凶之地, 那麼, 凶劍崖自然不會是個太平的地方。它位於柳洲的腹地——血色穀之中。
此地惡名在外,是曲聽靈和衛九峰藏匿寒鴉堡令符的地方之一,預言中被稱之為“紅岩”, 顧名思義, 山穀中呈現類似鮮血的殷紅色,而其成因乃是穀中的山石含有劇毒。
於是不可避免的, 流過山穀的河流融進了毒素, 生活在此的妖獸不是進化出了抗毒的能力就是吸收了毒素,變成了劇毒的妖獸之一。
血色穀,也可以被稱之為毒穀。
他們去的時候運氣不大好, 正值當地的雨季,傾盆大雨澆下來, 天地間一片白茫茫的簾子, 空氣裡滿是濕噠噠的水珠,喘口氣都比平日裡費勁兒。
修士不懼風雨,但雨裡有毒,因而再瀟灑的修士也得老老實實地裹著雨衣——不過,凡事都有例外。血色穀附近有個小幫派,比不得水幫、鹽幫勢力龐大,但多年經營下來,亦是有聲有色, 因其擅長提煉毒穀的毒素, 被稱之為毒幫。
毒幫老大有個寶貝兒子, 就是在雨天穿了錦衣,令美貌的侍女打著油紙傘走在街上的那個異類。
他姓洪,叫洪小寶,胸無大誌,修煉隨便,反正老媽努力,用不著自己繼承家業,可以儘情地享受人生。
大雨滂沱,鎮上的店鋪冷冷清清,有人看到風騷出行的洪小寶,忙不迭地招呼:“洪少爺,鄙店近日收了些好東西,快來看看!”
血色穀的地理位置極佳,是東邊水係的最西端,通水路,南邊不遠處就是鹽山,山塹做屏,與不死湖一帶靠得近卻易守難攻,比起柳洲其他地方,絕對算得上是安穩之地,是以也發展出了不錯的商業,擱在往日,洪小寶最喜歡在穀中的商鋪裡閒逛了。
但是他今天卻一點心情也沒有,暴雨天在街上閒逛,不是自虐,而是散心。
是的,洪少爺正心煩著呢。
水幫和鹽幫的人,最近正爭著給他當後爹。可惜的是,這並非因為他老母有多美多動人,引得雙方衝冠一怒為紅顏,而是與血色穀的位置脫不了乾係。
鹽幫的地盤和血色穀靠得太近,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有這麼個毒兮兮的鄰居,讓他們夜不能安枕。水幫則看中了血色穀的毒素,要是能夠將此地占據,不說能多了一個隱蔽的根據地,穀中的毒物就能助他們稱霸一方。
然而,無論是誰家,想要打下毒穀,沒那麼容易,血色穀每一寸地方都浸透了劇毒,強攻必然會付出慘重的代價。
硬的不行,就想來軟的,正好毒幫的幫主毒娘子是個寡婦,他們自然就打起結親的主意——這或許是很多男人都有的錯覺:女人要是成了親,就會展露賢妻良母的“天性”,從此相夫教子,哪怕自己打下來的地盤,也可以拱手讓人。
他們管這叫雌伏。
親娘是怎麼想的,洪小寶不知道,他隻是本能地討厭那群來提親的家夥,在肚子裡罵了千百遍“老癟三不要臉”。
但是……他既然是個混吃等死的紈絝,那麼他的意見就在幫中不作數。
洪小寶很不開心,所以大雨天的跑出來散心了。
街上人跡罕至,他轉了兩圈,仰天歎了口氣。打傘的侍女柔聲勸慰:“少爺,雨太大了,找個地方歇一歇吧。”
美人溫言細語,洪小寶不忍拂意,就近找了家茶館坐下。
茶館裡坐著五個人,有三個是結伴而來,風塵仆仆,坐在館中最安全的位置上,眼神警惕,四肢緊繃,隨時都可以暴起傷人,一看就是久經風雨的老將。
另外兩個卻坐在窗邊,欣賞著雨珠落下屋簷的美妙景象,一派閒適安然。洪小寶很少見到這樣的人,一時好奇,想也不想就走過去打招呼:“兩位是第一次來敝穀?”
側對著窗戶的女修轉過頭來,露出一張潔白溫和的麵龐,和一雙明亮而清澈的眼睛。洪小寶一看,心裡就想,她肯定不是那種惡聲惡氣居高臨下的修士,但也決計不是任人欺負的無知羔羊。
“是的。”她說,眼眸裡蘊著真誠友善的笑意,“你是幫主的孩子?”
他咧嘴笑了:“我叫洪小寶。”
“你好,洪道友。”
洪小寶更高興了,他是築基修士,卻被金丹稱為道友而非豎子,這讓他感覺到了尊重。於是,他手一揮:“你們來穀中是有什麼事?我可以幫你們。”
殷渺渺第一次在柳洲見到這樣的傻白甜,驚訝又好笑,莞爾道:“我們想做的不是件容易的事。”
洪小寶一驚,脫口問:“你們也是來向我媽提親的?”他說著,目光忍不住睃向了旁邊那個渾身冷嗖嗖的披著鬥篷的男人。
“不不。”殷渺渺笑壞了,拍拍身邊人的胳膊,“這是我的道侶。”
洪小寶鬆了口氣,又有點失落:“你已經有道侶了。”
慕天光:“……”
洪小寶歎了口氣,她不是他見過的最漂亮的女修,卻是最有氣質的一個,幾乎是瞬間就使他生出了好感,隻可惜,愛戀的種子尚未萌芽就被掐死了。“好吧,你們還是很相配的。”他指的是修為。
殷渺渺又笑了:“謝謝你。”
“這兩個月都要下雨。”洪小寶很快調整好了情緒,“你們會在這個時候來,肯定是有什麼急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