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霄宗位列三大宗門之一,行事自有風骨, 縱然有磨劍峰和千籙峰兩個對性彆比較在意的地方, 但表麵上總歸是一碗水端平, 不會因性彆區分對待。
然而, 隻要下了山, 就會發現世間真的存有種種不公。
女修優於男修,世人卻道男子大器晚成,女子心慈手軟, 囿於情愛,將來難成大器;中小門派中,掌門若生有愛女,疼愛歸疼愛,心裡想的仍舊是收個合意的弟子, 將兩人湊成一對,未來掌門之位傳於女婿而非親女。
東洲承平已久,許多規矩已然根深蒂固,反不如柳洲這等野蠻混亂之地來得開放,想要掙脫世道的束縛,難上加難。
謝雪自懂事起便在衝霄宗, 又因實力高強, 即便隱約聽說了些許男女之彆,卻從未親身體會過, 麵對殷渺渺的疑問, 想一想便答道:“我會做得比他們都好。”
“哪有這麼容易。”殷渺渺道, “同一件事,男修隻要做得還過得去,便能得到讚賞,女修卻必須做到極好,才能得到同等的評價。然而,男修舉重若輕,你卻全力以赴,同樣的結果下,他們照舊會認為你不如人。”
她心中一沉,如此說來,豈不是女修隻有以更輕鬆的姿態做到比男修優秀數倍的成績,才能被認可嗎?她能行嗎?
“如果想得到彆人的服從,可以讓他們害怕,如果想得到彆人的追隨,可以許下重利,但要是想得到彆人的敬仰、忠誠、感激……”殷渺渺意味深長地說,“那就很難了。你們不妨想一想,自己究竟要不要費這個心力去換取這些。”
杜柔問:“師姐覺得這些重要嗎?”
“因人而異吧。有的人需要旁人的肯定來認可自我,有的人不必,沒什麼正確答案。”殷渺渺閒閒道,“我今天說這些話,隻是希望你們弄清楚心底的想法,人的精力有限,少做些無用功。”
心底的想法……謝雪抬眸望著眼前的隊友——與自己交好的幾個女修正麵紅耳赤爭辯,另外幾個平日對自己表達愛慕的男修滿臉興奮,還有更多的人置身事外,冷眼旁觀。
她闔了闔眼,平靜地問:“你們想怎麼樣?”
“自然是請師姐改變主意。”對方的眼裡迸射出亮光,能夠踩下高潔的冰雪之花,取而代之成為領頭人,是雙重的征服感,刺激得他血脈膨脹。
謝雪的唇角浮現出一絲冷笑,手腕的白緞一顫,四把短劍衝天而起,同時發起了攻擊。
對方沒料到她說動手就動手,慌忙抵禦,然而《飛天劍》的特點便是無死角的攻擊,他隻擋住了兩把劍,後背和大腿被刺傷,鮮血淋漓。他情急之下嚷嚷道:“師姐是想殺人滅口嗎?”
“認不認可我的想法,隨你的便,你隻要聽我的話就行了。”謝雪周身的靈力暴漲,冷冽如刀,“不服從命令的人,我有權力處置。”
方才附和的男修厲聲問:“師姐是想殘害同門嗎?”
“出了門派,各憑手段,拿門規壓我就免了。”謝雪拽回緞帶,靈劍懸浮在她周圍,既是防禦又準備著攻擊,“如果有人要跟他走,我沒意見,離開的人就算脫離我的隊伍,生死與我無關。”
她說著,輕蔑地看著受傷的男修:“希望他能從魔修手下,護住你們的性命吧。”
“就憑他?關鍵時候想的是爭權奪利而不是渡過難關,這樣的人,有什麼資格帶領大家?”一個高挑的女修站了起來,走到謝雪身後,“我跟師姐走。”
“我認的隊長隻有謝師姐。”又一個女修走了過去。
接著,隊伍中所有女修都站了起來,接連走到謝雪身邊,對抗著他們:“師姐去哪裡,我們就去哪裡。”
“我們都聽謝師姐的。”女修們異口同聲地說。華彩的衣裙襯著挺拔的身姿,毫無怯弱之感,反叫人看出了傲雪淩霜的骨氣,不畏任何風雨。
謝雪抿緊的唇角微微揚起:“願意跟我走的人跟上,我們出發了。”
她說著轉過身,真的頭也不回地朝出山的方向走去,女修們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有個牙尖嘴利的女子心有不甘,留到最後嘲諷:“一口一個女修如何如何,怪不得違命不遵,畢竟這是首席師姐的安排,是不是?”
此話太誅心,先前搶著出頭的男修麵色鐵青,直道自己大意了:殷渺渺是什麼人?擂台賽上戰勝了白逸深不提,還一手將衝霄宗上下治理得服服帖帖,從底層外門弟子到掌門,誰都要說個“好”字。
這麼一個女修,就算不少人知道她在峰上養了個鼎樓的花魁,也無人敢說三道四,更甭提來句“耽於情愛”了,那明明是懂得生活,不囿於男色。
他剛才隻想著壓下謝雪的氣焰,卻把同樣是女修的殷渺渺給忘了——世上有些人就是如此,因為自身的光芒已然足夠耀眼,旁人隻記得她本人,有意無意忽略了她身上的其他標簽。
“我等並無此意。”袖手旁觀的人終於表態,“師門有命,不敢不從。”
算是認可了謝雪的地位,決意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