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便告訴你。”靈香山君霍地抬起頭,一字一頓道,“我欲毀之。”
赤妖王大吃一驚。
“現在的日子不好嗎?人人能做妖王,你這條蛇可以,熊可以,鼉也可以,豬狗牛馬、蜂蠅蝶蛾也可以,憑什麼還要讓龍鳳壓在我們頭上?”靈香山君不屑又輕蔑地說,“我天靈狐一族,與其奉他人為主,為何不自己雄霸一方?”
這話看似大逆不道,但妖族彼此爭鬥乃是常事,妖獸修到元嬰,化出人形,第一件事就是給自己劃地盤,赤妖王自己也是這麼過來的,也很清楚底下的山君但凡能進階,第一件事便是挑戰它。
他並沒有發怒,隻在思考她話語的真實性。
“我就知道妖王不信。”靈香山君懶懶道,“隨你吧,要是想打,我隨時奉陪。”
赤妖王按兵不動,並非怕了她,狐族妖媚,多擅魅術,真的打起來絕不是他的對手。他顧忌的是今日兩人的矛盾傳到其他妖王的耳朵裡,不知會變成什麼樣子。
萬一造謠他已得到了藏龍鏡,後患無窮。他打定主意,警告她:“你最好安分守己地待在你的狐狸窩裡,要是再敢插手,彆怪我不念舊情。”
靈香山君抬了抬手,素腕雪白:“妖王走好。”
“哼!”赤妖王甩袖就走。
一刻鐘後,靈香山君確定他真的走遠,這才開啟地道,放出了文茜和飛英。
文茜狐疑地問:“山君說要毀掉藏龍鏡,此言當真?”
“當然是騙他的。”靈香山君嗤笑,“我要真想毀掉藏龍鏡,等它出現也不遲,這麼費心費力,折騰死了。”
飛英好奇萬分:“那你想乾什麼?”
“與爾無關。”靈香山君重拾舊話,朝文茜微微一笑,“你要是想救他,就把和藏龍鏡有關的事,事無巨細地告訴我,要是我聽著滿意,就幫幫你們。”
文茜冷漠道:“若是不滿意,我豈不是白說了?”
“自然。”靈香山君軟軟靠在榻上,一雙秋水明眸顧盼生輝,“所以,要看你救他的心有多誠了。”
飛英想了想,手肘搗搗文茜:“文師姐,藏龍鏡說來說去都是他們妖族的事,和我們沒啥關係,說就說了唄,向大哥的命要緊。”
文茜握了握雙拳,複而鬆開:“好,我告訴你。”
無論如何,她欠他一條命,該還的時候不容含糊。
——和感情沒什麼關係。
*
凡人界,神女峰。
夏日炎炎,小太監黏走了聒噪的蟬,避暑山莊裡靜悄悄的,柔儀公主親眼看著母親徐皇後吃了藥,這才躡手躡腳地退下了。
她走過長長的回廊,池塘裡蓮花盛開,碧葉接天,暖風送來陣陣香氣,令人心曠神怡。身後跟隨的大宮女見柔儀公主神色鬱鬱,輕聲道:“這兒日頭大,公主小心中了暑氣。”
“我沒事。”柔儀公主年方十三,娉娉嫋嫋,身姿如花骨朵一般秀麗纖細,但她的神色又十分成熟,絕不像是個尋常的少女,“我要四處散散,不必都跟著。”
隨侍的八個宮女有七個福了福身,悄然退下,隻餘一個攙扶著她,權作陪同。裙擺迤邐,柔儀公主未多遲疑,便朝著後山的方向走去。
後山的景色深幽綺麗,最出名的便是名為“金鱗池”的清潭。
柔儀公主走到池邊,冰涼的水汽迎麵,日頭雖高高懸掛在頭頂心,她卻感受不到絲毫熱意,隻覺清爽。
“我一個人坐一坐。”她斥退了唯一的宮女。
大宮女默不作聲地避到了遠處。
柔儀公主這才放心,坐在池畔的青石上,露出了隱藏許久的不滿:“聽說神女與世祖皇帝感情篤深,我每日給她上香,懇求她能叫父皇回心轉意,可從來沒有用。父皇還是寵愛貴妃一人,我不明白,母後才是一國之後,難道不比貴妃更名正言順嗎?”
她的生母貴為皇後,卻從來無寵,父皇的眼裡隻剩下了貴妃和她生的三個兒子,如今更是不得不避到彆苑,給他們母子挪地方。平日她陪著母後,不敢露出絲毫憤懣,隻變著法的哄人,這會兒獨處,才一股腦兒地發泄出來。
“你不是世祖皇帝在時就活著的上師嗎?你回答我啊!”她恨恨地跺著腳,隨手抓起一塊石子丟了進去,“神女是騙人的,你也是。”
嘩啦。一股水流竄起,彈開了石子。有人說:“神女和我都管不了人的感情,你求錯人了。”
柔儀公主驚得歪倒了身子。不知何時,水麵上出現了一個身著華服的男子,豐神冶逸,龍章鳳姿,甚於她所見過的任何一個王孫公子。
“你、你是何人?”豆蔻梢頭的少女看似鎮定,聲音卻在發顫。
他微微一笑:“昭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