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渺渺讀完顧秋水的來信, 久久無言。她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四師妹居然會和方無極搞在一起,道、魔、相、戀, 這是修真版的羅密歐與朱麗葉啊!
顧秋水還表示, 如非看在她的麵子上,他才懶得管這種“居然會信男人鬼話”的弟子。
但他可以不管, 殷渺渺不成。朱蕊好歹是翠石峰弟子, 被魔修殺了是一回事,和魔修相戀又是另一回事。
無實質傷害, 可丟臉。
要怎麼勸說呢?她支頤沉吟。說什麼道魔殊途, 不適合在一起是沒用的, 羅朱、梁祝、牛郎織女之類的傳說早已證明了, 強大的外力介入隻會讓當事人愈發情深。他們會覺得自己在對抗世界, 是個勇士, 阻攔他們的人都不理解他們的真愛。
所以, 首先她必須旗幟鮮明地表示自己和顧秋水不是一類人, 降低朱蕊的戒備心理,這樣才能得到她的認同, 讓她仔細思考後麵的話。
不能明著說方無極的壞話, 但她可以洗腦。
殷渺渺有了思路, 提筆回信。
於是, 半年後, 準備找機會離開藥鋪的朱蕊, 接到了殷渺渺的來信。她十分聰穎, 一瞧就知道是來勸說她的,原不想拆開,但轉念一想,這個師姐可是光明正大帶著她們兩個師妹“長見識”的人,萬一呢?
她知道任無為和雲瀲都十分信服她,若是有師姐幫忙,自己和方無極的事必然能少許多磋磨。
抱著萬分之一的僥幸,朱蕊拆開了信箋,隨後慢慢露出了笑意。
一開頭,殷渺渺就表示,聽說她找到了攜手一生的良人,感到非常高興。雖然那人的身份有點問題,但魔修也是人,方無極也隻是個男人,愛情超出種族、性彆、年齡,她並不感到奇怪。
所以,作為道修,她不讚成和魔修相戀,但作為師姐,卻希望師妹得到幸福。
寫到這裡,她筆鋒一轉,說師姐今天不是來和你說道魔立場的大規矩,隻是身為過來人,在感情上比師妹多了些經驗,有些感情的看法要和她談談。
此時,朱蕊最初的戒備心已經降到最低。她自覺比起外人口口聲聲說的“魔修”,自己更了解“方無極”這個人——他受傷時眼盲,不知她的容貌,卻依舊對她產生了情意,這樣不以貌取人的男人,已經勝過世間大半男子。
故而顧秋水說得再像那麼回事,她也一字不信,隻道他是因魔修的身份而產生了偏見,不肯正視方無極這個人本身。然而,和師姐這種半是長輩半是同齡的人聊聊男女相處之道,她卻很樂意。
她和方無極之間,的確存在矛盾和爭執,而她師姐前有蓮生,後有向天涯,再有慕天光,親身經曆很有說服力!
“我要和你說一說男女相處最重要的一件事。你或許認為我想說的是‘信任’,無論何時何地,發生了什麼事,都對彼此保持絕對的信任——聽起來的確很美好,但假如你真的這麼想,就大錯特錯了。”
“要讓感情保持長久,最關鍵的地方在於‘魅力’,準確地說,是你的‘個人魅力’。它從哪裡來呢?它在你的靈魂裡。所以,正確答案是,你必須保持獨立的自我。”
看到這兒,朱蕊最後一點戒心也沒了。她想起了獨守空閨,鬱鬱而終的母親,她臨死都念念不忘負情薄幸的父親,頓覺可悲——假如母親並不是一顆心全掛在了父親身上,早早帶她離開,她的童年不至於身中劇毒,悲慘如斯!
她繼續往下看。
“一個男人說愛你,你不要忙著感動,因為愛有很多種。有的愛適合你,會幫助你成長,但有的愛縱然情深義重,卻會成為你的負擔。你想知道適合還是不適合,必須先弄清楚自己想成為一個怎麼樣的人。”
“你渴望成為賢妻良母,相夫教子,那麼,他最好能獨自抗下所有的風雨,留給你溫暖的巢穴,而不是責怪你什麼都不做,隻是負累。”
“你想要成為一個修士,自己戰勝困難坎坷,一直走下去,那麼,他必須懂得尊重你的意願,與你互幫互助,而非越俎代庖,替你決定一切。”
“……”
“最後,師姐想告訴你,有的時候,你愛的人不一定是適合你的人。你和他在一起很高興,看見他就歡喜,可時日一長,你們便會產生矛盾,爭執不休。如若你有類似的痛苦,不要想著忍耐,那會耗光你所有的熱情,也不要想著犧牲,否則你會變成自己不認識,他也不再喜歡的模樣。”
“那個時候,你得不到愛情,也失去了自我,你就完蛋了。”
朱蕊心中一緊。她和方無極的問題正在此處,他受傷跟在她身邊的時候,兩個人的矛盾還不明顯,他偶然自作主張被她發現了,說幾句便也算了。可後來他恢複身份,矛盾就愈發頻繁。
他要她同去魔洲,發誓一定會照顧好她。但她心存顧慮,遲遲不肯答應,他興許擔憂她還在乎他的魔修身份,冷戰許久。她委屈之下一走了之,他又發了瘋似的找她……鬨來鬨去,大家都厭了,隻好各退一步,她留在柳洲,由霜華城看顧。
霜華城主脾氣古怪,但對她尚算顧念,誰知有一天被顧秋水發現,硬是把她帶了回來。這麼久了,方無極多半已經知曉,到時候說不定又是一場爭執。
單是想一想,朱蕊就覺得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