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二洲的夏洲, 是十四洲中最南端的一處洲陸。它不僅包括了萬水閣的七大群島, 還有許多零散的島嶼和海峽。其中, 長尾海峽形似貓尾, 自西北斜向東南, 為離南海最近的海峽,亦是人族在海上貿易的最南點。
在海峽的東南方, 便是殷渺渺和遊百川約好的會麵地點:海鷗島。
這個島嶼麵積不大(都叫海鷗了),但依靠長尾海峽的貿易,是天然的交通要塞和補給站,人口比其他小島多不少。
殷渺渺坐著貨船一路行來, 眼看著人煙越來越少,這會兒看到了繁忙的人流, 頗有些驚異。她下了船, 饒有興趣地在碼頭邊逛了圈, 順便打聽一下遊百川留給她的地址:酒館。
她當時未曾多想,以為這個島太小,隻有一家酒館, 誰知一打聽, 事情卻和她想的截然不同。
出海的人常年在外,船上的生活沉悶無聊, 又有喪命的風險,最大的慰藉便是酒和性, 因此, 海鷗島雖小, 卻有三家妓院,五家酒館。
她被遊百川擺了一道。
殷渺渺的心情很複雜:當慣了考官,誰知一朝變成應試的學生,這種身份的轉換……放在十年前,她多少會有些不高興,刁難人可以,合作前本該互相考察,但答應都答應了,臨時欺負一下,幼稚得很。可今時今日,對於這種打破原本路線的意外,她居然覺得挺新鮮,反而起了幾分興致。
所以,她非但沒有生氣惱恨,還頗為期待地解起謎題來。
五家酒館,兩家開在碼頭邊,賣得酒寡淡低劣,隻是聞著有股酒味兒,喝起來一點勁倒也沒有,多賣給乾活的苦力。她站在門外瞄了眼,眼尖地發現老板招呼客人,老板娘兼做皮肉生意。
題乾四舍五入等於沒有,她隻好瞎猜,覺得這種酒館和遊百川的性格不大符合,遂踢出考慮範圍。
剩下三家就是比較正規的酒館了,一家最大,接待的都是上賓。要不是知道身處偏遠的海島,看精美的雕梁畫棟,說是弱水城的館子都有人信。
殷渺渺覺得這個也不像。
再換最後兩個,一家街頭,一家巷尾。街頭的那家生意好些,上座率有七八成,修為多在築基到金丹之間,觀其打扮言談,像是受雇於海船的修士。
街尾那家生意淡些,不過一二熟客在吃飯喝酒。有個老頭坐在櫃台後麵研究殘破的書簡,收拾杯盞的是個妙齡少女,心不在焉地擦著桌子,時不時借著盆裡的水整一整發辮。
殷渺渺的腳步頓住了,少頃,走進去說:“你們這兒賣什麼?”
老頭掀起眼皮子:“小丫頭年紀輕輕,眼睛不太好使,我這兒掛著幌子你瞧不見啊?”
“我不買酒,想買點彆的。”她抬抬下巴,點著他手中的殘簡,“比如這個。”
老頭定定看了她會兒,嗤笑道:“膽子挺大,人生地不熟就敢找上門來。”
“啊,原來真的有彆的賣?”她也笑了,輕快道,“我就隨便問問。”
她還真不是說謊,這家小酒館地處偏僻,生意狀況和裝潢程度不成正比,而老板氣定神閒,研究的書簡與妖獸相關,曆史悠久,看起來就是有副業的,所以隨便詐了一下。
老頭周身的氣質一變,強大的威壓朝她覆去。殷渺渺眉梢微動,真真切切意外了起來,他的氣勢和尋常修士不同,但若說是妖修,身上又無半分妖族的特征,看來答案隻有一個了。
“混血?”她心思一動,瞬間明白了,“原來如此。”
海鷗島既然是陸地與海洋的分割線,那麼成為半人半妖的混血聚居地也是情理之中,而遊百川到這裡來,應該就是想找合適的對象當中人,幫忙說合人質的事。
老頭眯著眼:“你是什麼人?”說話間,那個收拾桌子的少女已經悄無聲息地到了她背後的視線死角,伺機而動。
“路人。”她笑。
“生麵孔。”老頭的聲音很輕,說出口的話卻令人寒毛直豎,“坐著大同號的貨船來的,你是他們雇來的修士?”
殷渺渺挑起眉,她上島最多半個時辰,底細已經被人扒了個底朝天——看來碼頭上那兩家酒館不僅賣酒又賣-淫,還兼職監視盯梢的活兒。
夠忙的。她腹誹著,麵上不動聲色:“多慮了,我隻是個喜歡到處走走的普通修士。”
“普通修士不會想到這種地方來。”老頭盯著她,後半句話與攻擊同時出現,“除非找死。”
他一動,背後的姑娘也動了,前者攻向她的要害,後者封住了她的退路。二者配合得完美無缺,攻勢密不透風,短時間內,殷渺渺竟然找不到破綻。
這對祖孫,絕對是頂尖的武修。
她避無可避,隻好硬抗兩人的攻擊,一招怨春風推開老頭的攻擊,而後繁花弄影身借著一推的力擰腰側身,埋香丘擋住老頭,飛旋舞再擋住少女,借機自兩人之間穿過,抽身拉開距離。
“做生意講究的是以和為貴,不要動不動就動手。”
“掌法不錯,可你不是武修。”老頭身形佝僂,眼睛卻毫無渾濁,一下試出了她的路數,“法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