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客酒館是海鷗島上最大最豪華的酒館, 地處偏僻, 沒什麼好菜, 全是本土廉價的海鮮, 價格卻高得離譜, 可奇怪的是,偏還有客人上門, 一年到頭,生意還不錯。
這麼一個地方,無疑是很奇怪的。殷渺渺行事一向小心謹慎,最初並未貿然打探, 直到美妝課收了個掌櫃老板的私生女。
她生得玉雪可愛,但視力非常差, 必須在陽光最充足的時候才看得清, 平時都和睜眼瞎無異, 每次換了新發型都要不停地問人家“好不好看”,得到肯定的回答就滿意地笑。
單純又好哄的她沒過多久,就不經意透露出了酒館老板的真實身份——也是個混血, 而紅珊她們一聽到便露出了諱莫如深的表情。
殷渺渺認為, 或許他就是海鷗島的幕後主人。
所以,她把宴請阿翡的酒席, 擺在了海客酒館。陪客是紅珊、船家女兒、螃蟹姑娘阿衡,考慮到都是女孩子, 遊百川被排除了(他本人表示非常高興)。
包廂的位置很好, 窗戶正對著海鷗島的背麵, 蔚藍的海洋一覽無餘,時而有海鷗盤旋降落,舒朗開闊,叫人鬱氣頓消。
阿翡穿了件得體大方的藍色長裙,尚未褪去的腮巧妙地隱藏在發絲間,觀其行為舉止,幾乎與人類無異。
“我來遲了,自罰三杯。”連應酬上的場麵話都說得如此漂亮。
菜色很新鮮,烹調入味,阿翡略吃了幾口,大多數時間都在問紅珊大家過得好不好,某某叔叔的身體有沒有好一點,某某前輩最近有沒有消息。
紅珊不安地看了殷渺渺幾眼,她尚未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不敢貿然將旁人的消息透露給陌生的人類,謹慎地答了。
殷渺渺佯作不知,也不說話,慢條斯理地喝著茶。
船家女兒也有點不安,時時看向螃蟹姑娘。阿衡卻是大大咧咧無所謂的模樣,一個勁地給她夾菜:“小草,你也吃啊,這個是外麵的,可貴了。”
她硬著頭皮吃了幾口,總覺得氣氛怪怪的——不就是邀請了這個人類去教一教穿衣打扮的事,怎麼回來後一點也不提,反倒是一副談大事的樣子?她頭腦簡單,想不通個中關竅,隻本能得覺得不對。
好在這樣艱難的飯局沒持續太久,輕微的腳步聲由遠而近。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屏風外,語氣淡淡:“阿翡來了,怎麼不早和我說。換一桌酒席來。”
“馬叔叔。”阿翡微微一笑,“我來找朋友玩兒,就沒想打擾您。”
“你這孩子太見外了。”他繞過了屏風,口中和阿翡說這話,視線卻瞬間落到了殷渺渺身上,“這就是你的朋友?”停頓了一瞬,又漫不經心地說,“沒想到你遠在南海,居然交上了東洲的朋友,還是衝霄宗的首席弟子。嘖。”
在座的人不約而同露出了驚訝之色,海鷗島再偏僻,衝霄宗的大名總歸聽過。和她們玩了一個多月,教她們穿衣打扮的人類,居然有這麼大來頭?
阿翡也不例外,她猜到殷渺渺必然來曆不凡,但見她對衣飾如數家珍,以為是哪個商號的負責人,衝霄宗的首席……她的眸色頓時轉深。
殷渺渺卻不意外會被給個下馬威,舉杯一笑:“交朋友講的是誌趣相投,何必囿於門第之見?”
“若你是真的來交朋友,自然無妨。”那個馬叔叔勾起唇角,冷冷道,“可你大費周章接近紅珊她們,搭上了阿翡,又和遊家後人待在一起,這個理由可就沒那麼大的說服力了。”
殷渺渺托著腮,笑盈盈地問:“如果我不是來交朋友,那你覺得,我是來做什麼的?”
“還能為什麼?”他哂笑,“你們想找阿菁去遊說白妖王,要他釋放海船上的人質。”
“遊百川的目的是這個,我可不是。萬水閣的事,同我衝霄宗有什麼關係?”殷渺渺似乎十分訝異。
“當年歸元門出事,同你衝霄宗可也沒關係。”他麵無表情地說。
殷渺渺神色不改:“有什麼辦法呢。我喜歡的男人在那裡,總歸是要護著一點的,遊百川和我可沒什麼關係。”
阿翡:“???”
馬叔叔諷刺一笑,掃了眼在座的女孩子:“你們該回家去了。”
霎時間,阿衡、小草、紅珊不約而同地放下了筷子,乖巧地說:“馬叔叔再見。”然後也不管殷渺渺這個主家,垂手屏氣退下了。
殷渺渺不由仔細打量這個“馬叔叔”。他看起來年紀並不大,最多三十來歲,額頭飽滿開闊,眼睛有神,但到了鼻子開始向外凸,嘴部幾乎彈出了麵部的骨骼,極其怪異。
毫無疑問,他是個人妖混血,並且比幾個女孩子的表現更明顯。
“你在這裡請客,無非是想引我出來。”他大馬金刀地坐下,開門見山,“我人已經來了,說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