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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渺渺在半月後醒了過來,發現情況不大妙。她之前在環心流受的傷不算嚴重,麻煩的是後來強行動用超出境界的首席印,給身體帶來了極大的負擔,又挨了水姬幾招,疊加在一起,造成了十分嚴重的傷勢。
而到了金丹圓滿,要麼不受傷,受了傷就不是小事,一時半會兒好不了。
她無比鬱悶。真不知道是撞了什麼邪,每次做好事,開頭沒事,中途也算順利,快到結尾的時候,總有會出個意外,叫她帶傷而歸。更坑爹的是,還都在彆人家門派,上次歸元門是這樣,這次萬水閣還是這樣。
莫非是八字不合?
“師姐醒了?”拂羽端著一碗藥進來,見之而笑,“這可真是太好了。”
殷渺渺強撐著坐起來,笑道:“你們也來了。我這傷是你治的?”
拂羽搖頭:“葉舟治的。”
“哦,他什麼時候改行做了醫修?”她揚起眉梢。
拂羽失笑,將當時的事說予她知道,末了打趣說:“好在師姐醒了,若不然葉舟真隨我習了醫,怕是圓丘真君要找我算賬。”
“原來是這樣。”殷渺渺勉強笑了笑,心情愈發沉鬱。
拂羽想起飛英提過的往事,暗道失言,忙岔開話題:“師姐喝藥。”
殷渺渺端起藥碗,一飲而儘。苦澀的藥汁劃過喉嚨,泛起一陣陣澀味,仿佛吞了一把黃連,又比黃連多了些詭異的口感。但她眉毛也不動一下,仿佛喝的隻是最普通的水。
拂羽最喜歡這樣的傷患,溫言道:“師姐好好休息,我明日再來。”停了停,又問,“杜師妹也來了,可要叫她過來?”
“不要緊。”殷渺渺微微笑了,“我還沒到這種程度。”
拂羽點點頭,並不意外——像首席師姐這樣的人,就算真的不適,也不會將脆弱的一麵暴露給其他人看,遂不再多勸,起身告辭。
而他一走,殷渺渺立刻取出臂釧中的食盒,揀了顆果腹含住。本以為能壓一壓藥的味道,誰知原本的甘甜與藥味混合在一起,醞釀出了更奇葩的味道,堪比鯡魚罐頭,她忍受不住,又嘔了出來。
拂羽真的是懸壺院中最頂尖的醫修嗎?他沒治死過人吧?
“師姐?”葉舟疾步走來,斟了杯水給她。
殷渺渺連喝幾口,愣是衝不淡那股奇怪的味道,不由苦笑:“拂羽這是往裡麵放了什麼?”
葉舟斟字酌句:“是南海一種海蛤的毒腺……”
這還不如不說呢。殷渺渺忍住泛起的惡心,做了個不必再說的手勢,阻止他繼續往下說。葉舟住了口,猶豫了下,遞過去一粒丹藥:“師姐不舒服的話,試試這個。”
殷渺渺生怕自己再吐出來,也沒問是什麼,接過來便吞了下去。說來也奇怪,這裡丹藥入口無味,卻一下子壓住了泛濫的苦味,瞬間緩解了那股惡心的感覺,唇齒間彌漫出淡淡的清甜。
“唔。”她緩過氣來,由衷道,“好多了。”
葉舟忍不住微笑起來,將袖中捏了許久的玉瓶放到一邊:“師姐下次吃藥時,提前服一顆,會好許多。”
“多謝。”惡心的感覺退去後,藥效開始起效,身體發出疲倦的信號,催促她快些休息。
葉舟看出了她的疲態,不再多留:“師姐好好休息,我不打攪了。”
殷渺渺草草點頭,頭落到枕上便睡著了。葉舟回首瞧了她一會兒,安安靜靜地離去。
剛回到居住的客院,一個妙齡女子便匆忙來尋他,見之便迫不及待地說:“葉舟,我剛想到個好法子,能將白月碧心花的藥用徹底激發出來。”
葉舟頓了頓,道:“我已經用掉了。”
那個女子不是旁人,正是與他交流許久的萬水閣煉丹師,聞言訝然:“用掉了?你煉了什麼出來,快予我瞧瞧。”
“煉壞了。”他倒掉了藥渣,慢慢清洗丹爐,動作一絲不苟,愛惜之意溢於言表。
女丹修頗為詫異。她和葉舟打交道已有一段時日,知道他對丹道十分虔誠,動手前必然會再三斟酌丹方,尤其是對於少見的藥材,更是會擬上數個方案,確保能夠發揮出每一味材料的最大藥性。
白月碧心花是南海一大珍物,她在拍賣會裡盯了好久,誰知道棋差一招被葉舟拍走。她知道葉舟的水平,很好奇他打算怎麼煉製,當時他說還沒有想法,兩人還就著藥性討論了會兒,約定如果她有好的主意,他就將煉成的丹藥勻她一顆。
這才過去半個月,丹方還沒擬好,他就動了手,還煉壞了?女丹修太過錯愕,不由追問道:“你煉了什麼?提前聲明,藥效沒有完美發揮很正常,這種不算煉壞啊。”
“真的煉壞了。”葉舟鎮定道,“我不太了解它的藥性,失手了。”
女丹修扼腕:“你可以提前問我啊,唉!”
白月碧心花百年一開花,數量極其稀有,但人有失手馬有失蹄,新丹方本來就有極大的失敗率,她也無法指責葉舟什麼,隻能多歎幾口氣,聊表痛惜。
葉舟假裝沒聽見,悄悄燒掉了紙簍裡的丹方。
——他騙了她,但也沒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