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渺渺撐著頭,借著跳躍的燭光瞧著自己的枕邊人。
“怎麼了?”慕天光有些奇怪。他的道侶神色很疲倦,但眼睛發亮,像是在為某些事而感到興奮。
她說了句很孩子氣的話:“我得到你了。”
他彎起唇:“嗯。”
“那我要你現在馬上起來。”她坐起來,一本正經地發號施令,“穿上衣服,跟我走。”
慕天光知道,她在大多數人麵前端莊溫婉,穩重多謀,卻不代表她一直都是這個模樣。在親密的人麵前,她希望得到一些縱容和疼愛。
他並不介意給予她所有。因此縱然奇怪深更半夜她要做什麼,他依舊毫不猶豫地答應:“好。”
一個時辰後,他們在海邊看了日出。
“終於解脫了。”她踢著浪花,慵懶地伸了個懶腰,“我們往南洲去吧,聽說南海之中有深海,與這裡大不相同。”
他一怔:“你不回衝霄宗?”
“當然。”她眨眨眼,“不然我為什麼要在洞房花燭夜走?”
慕天光:“……”
她輕鬆道:“我都安排好了,五十年的計劃書就在我桌上,他們照著做就行。今非昔比,我再事事關照下去,他們反而一事無成。”
他便不再說什麼:“那就去南洲吧。”
他們喬裝打扮,悄悄登上了飛往南洲的飛舟。
幾年間,在海邊看潮起潮落,從陸地到了海下,見識了很多奇特的場景,認識了很多新的朋友。
當然,機緣巧合之下,他們依舊牽扯進了人、妖兩族的矛盾,並且插手了海市的建立。
不久,兩人前後腳到了結嬰的門檻,找了個地方閉關進階。
一切都很順利,他們雙雙晉級為元嬰。
殷渺渺如釋重負,趕緊寫了封信回門派,辭去了首席弟子的職位。
掌門無法,揪回了遠在柳洲的顧秋水,將掌門之位傳給了他,自己則開始閉關衝擊化神。
顧秋水行事和師父大不相同,看她喜愛在外麵晃悠,便定期給她安排任務,其他並不多乾涉。殷渺渺名正言順得在外麵到處轉悠,隻偶爾回門派探望任無為和雲瀲,日子過得十分愜意。
門當戶對,天作之合,情意甚篤,心意相通。
天涯海角,形影不離,道途漫漫,與君同行。
還有什麼比這更好的呢?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仙眷侶,應該就是這個樣子吧。
那夜,海浪起伏,銀河像是仙女的飄帶,緩緩流動在深藍的夜幕中,滿天星光璀璨。
他們坐在船頭,兩兩依偎,柔風吹拂著他們的發絲,將它們交織在一起,綰出一個牢牢的結。
她遙望著明月與星河,眼角緩緩滑落一滴淚珠。
慕天光說:“你哭了。”
她道:“這就像是個夢。”
“渺渺,不要難過。”他撫著她的麵頰,拭去她的眼淚。
“我不是難過。”淚水綿綿不絕地落下,她的視線一片朦朧,“我是……是有點高興。就和我想的一樣,我們的感情不會隨著時間的變化而消逝,你很好,永遠都很好。我沒有愛錯人,也永遠不會後悔。”
她埋首在他頸窩中,淚水湧出眼眶:“我很高興,真的。”
他應道:“那就好。”
“再多留一會兒吧。”她抱住他,舍不得鬆開,“我不想醒。”
“夢總是要醒的。”
“晚一點點都好。”
他便也抱住她,像是昔年玩笑時,一直一直擁抱著她,陪她度過了這個漫長又短暫的夜晚。
東方露出第一縷光線的時候,夢醒了。
*
殷渺渺又聽到了水聲、槳聲,但她緊緊閉著眼,不想醒過來。
“這裡有很多的夢。”船公劃著船,聲音蒼老縹緲,“富貴夢、溫柔夢、帝王夢、後悔夢……但最難得的,是鴛鴦蝴蝶夢。”
“鴛鴦蝴蝶夢。”她輕輕應了聲,無限悵惘。
之前,她坐船離開迷津,卻發現袖中“連瑟還帕”的玉牌忽然變成了一方柔軟的絲帕,取出來一看,上頭繡著一首小詩:
感君成全意,報之蝴蝶夢。
隻願有情人,都能成眷屬。
她一時善心,成全了連瑟,便得到了這個成全她的美夢。
夢境如此真實,縱然知道是假,卻也仿佛真的擁有了那麼美好的結局。她隱藏在心底最深處的遺憾,以這樣的方式,得到了彌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