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渺渺和袁落的關係素來不和睦,故而也未多打聽他,這會兒聽見江離這麼說,便知情況多半不太妙。
“沒什麼。”江離和殷渺渺、夏秋月、袁落是築基時的老交情。作為秋蘭真君的關門弟子,他的修為卻比同伴們漲得慢,當年夏秋月結丹失敗,不僅是袁落心生哀意,他也不能例外,拖了好些年才結丹成功。
這等水準,自然入不了淩虛閣,可友誼並未隨著感情的變化而變化,他和袁落仍舊是至交好友。
因此,他口中並未承認袁落情況糟糕,替他在後輩麵前留足了臉麵,暗地裡則傳音給殷渺渺,解釋道:“他在幻境裡遇到了點不愉快的事,傷得有些嚴重,但你也知道他的性格,要麵子得很,我不給他找個理由,他不肯提前走。”
殷渺渺了然,笑道:“你們江師兄說得有理,讓他們去吧,你們留下來玩會兒。”
她都這麼說了,拂羽和葉舟便不好再堅持。江離拍拍他們的肩膀,拽著袁落提前退場。
柳問端著酒杯過來,稀奇的說:“江師兄也是個妙人,居然能和情敵做好友。”
“情敵?”殷渺渺訝然。
“師姐不知道嗎?”柳問努努嘴,“他們都喜歡曾經的夏師姐啊。”
殷渺渺:“……”原來如此。
宴會的另一頭,蕭麗華的麵色黑如鍋底。
過去,她不是沒進過幻境,甚至為了消除她的心魔,長陽道君還特地安排了幾個小幻境讓她體悟。
那些幻境裡,她也曾變成過普通人,忍氣吞聲過日子,遇到過許多坎坷。裡頭失去記憶沒什麼感覺,可一出幻境,她就會覺得心境動蕩,鬱氣難忍。
這也就罷了,除了曾祖父,無人知曉幻境裡的一切,她找地方出了這口惡氣也就算過去。然而這次,卻不止一個人目睹了她的醜態。
想她蕭麗華自打出生以來,什麼時候出過這樣的洋相,被人這麼看過笑話?該死的幻境,豈有此理!
她的情緒忽上忽下,一會兒恨意滔天,一會兒殺機彌漫,波動極其強烈。好在其他人看到她麵色陰沉,不敢上前討好(這位大小姐的脾氣可是相當陰晴不定),暫時無人發現異常。
除了魅姬。
她早就用膩了莫瑤的身體,巴不得早點解決蕭麗華,此時瞥見她心境震蕩,靈力紊亂,心知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果斷出手。
叮叮咚咚。她頭上的步搖被風吹動,綴著的玉石碰撞,發出細微的聲響。照理說,宴會上人多口雜,又有管弦之聲,如此輕微的聲音,當不至於引人反感。
可蕭麗華不知怎的,耳朵屏蔽掉了其他聲音,就聽見她步搖的碰撞聲,脾氣愈發難以控製,脫口就罵:“吵死了,滾遠點!”
離她十步之遙的“莫瑤”驚訝地看著她,然後像是受了什麼委屈似的,驚慌失措地掉頭就跑。
周圍的人投來各式各樣的視線。
蕭麗華心裡的無名火氣噌噌噌往上冒,很想抽出火鳳鞭把人抽個半死。就在這時,佩戴在她身上的靜心珠發揮了效用,絲絲清流淌入心底,驅走了火氣。
她勉強按捺下來,灌了一杯酒定神。
遠處,魅姬與同伴無聲交流。
“這小丫頭身上的寶貝不少,怕是不好下手。”
“放心,我早有辦法。”魅姬嫵媚一笑,“她身上戴的東西再多,也總有全部脫下來的時候。”
“你是說……”
“她交給我解決,你去把殷渺渺引來,不管她動不動手,都必須是她下的手。”魅姬眼中閃過冷意,“機會隻有一次。”
“我明白了。”她的同伴轉頭看去,卻發現原本坐在座位上的殷渺渺,居然不在宴席上了。
她去了哪裡?
*
一刻鐘前,殷渺渺就借口衣裙被酒水所汙,說要回去換件衣裳。
她原來借住的客院被孔離占去,便繼續借了葉舟的院子。而葉舟看到她走,坐立不安了會兒,推說有事,也起身跟了回去。
“你彆跟著我。”她發現了他,神色平淡,“現在就回去,立刻、馬上。”
葉舟怔了怔,辯解道:“我、我不是……”
“回去。”她突然加重了語氣,“我不想說第二遍。”
葉舟的麵色驟然一白,少頃,點點頭:“好,我回去。”
他說著,艱難地調轉腳步,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回走。宴席上極其熱鬨,飲酒聲、說笑聲、絲竹聲,融融交織在一起,空氣中彌漫著花香、果香、酒香,熏得他頭暈目眩,恍惚失神。
但這一切,殷渺渺都不知道。
她推門進屋,深深吸了口氣,握住紅蓮在手,逼出了一滴心頭血。血滴落入蓮花之中,喚醒了沉睡的故人。
百餘年來,兩人第一次見了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