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天涯覺得, 在地底被埋了幾十年, 一朝出來,世界變得完全不認識了。他幾乎是完全懵逼地在茶館裡聽完了最近十年的大事彙總。
不算柳洲的道魔之爭的話, 整個十四洲的熱點都被南洲承包了。
總結一下大概是這個樣子:渺兒和遊百川打敗了白妖王的屬下,救回了人質, 他們有JQ;人妖立下賭約,決定未來海市的走向;鯖魚幻境開啟, 渺兒贏了賭約,有妖修化龍了;渺兒殺了蕭麗華,被長陽道君重傷, 被龍救走了;渺兒要和那條龍成親了。
他:“……”跟不上時代了。
這些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不過, 無論世情如何魔幻, 對他來說,也是非去南洲一趟不可。如果渺兒真的打算和對方成親(感覺咋就那麼怪呢),他還可以把龘的傳承當作賀禮送了, 喜上加喜。
打定主意, 他便啟程去南洲。
飛舟速度慢, 他便采取了元嬰們常用的辦法:抄近道。
專業名詞叫挪移術, 在有限的範圍內,從某地轉移到某地,算是某種空間傳送術,但距離和次數都有限製,多了身體吃不消。
可他現在不再是法修的戰五渣肉身了,龍族的鍛體術非常好用, 他最多能做到三連跳。
靈力耗儘,身體扛不住了,就在飛行法器上休息一下。運氣好遇到飛舟,還可以打個招呼,問問能不能半途搭載一下。
飛舟一般都不會拒絕這樣的客人,很樂意搭客不說,還分文不收。
向天涯的黴運大概在地下被祛除得差不多了,這次他的運氣就很好,剛想著累了休息下,就看到了一艘航行在雲海上的飛舟。
他傳音過去,對方就打開了結界,歡迎他蹭船。
“見過真君。”飛舟上的管事連忙下來迎接。
向天涯生性散漫,最不耐繁文縟節,擺擺手示意不必多客氣,問道:“飛舟去哪裡?”
“弱水城。”
正中下懷。他又問:“我想打聽件事。”
“真君請說。”
向天涯道:“那個誰,和那個誰的婚事,辦了沒有?”
南洲現在熱議的婚事就那麼一件,管事心領神會,答道:“昭華,呃,龍君和素微仙子的婚期,定在三月初三,距今尚有三個月的時間。真君如今趕去,必是能趕得上的。”
向天涯道:“聽說這樁婚事已經傳了好幾年,怎麼婚期定的這麼遠?”
管事左右四顧片刻,靠近壓低聲音:“聽說是素微仙子提了三個條件,一要衝霄宗淩虛閣的弟子為她送嫁,二要一座舉世無雙的龍宮,三要鮫人的碧月龍綃做婚服。龍君為了達成這三個條件,才費了些時日。”
向天涯一聽就知道事情不妙。以他對殷渺渺的了解,她要真心想成親,才不會索取這些有的沒的,而若是處於利益的聯姻,也不該是這麼無足輕重的條件。
她會提出這樣不合常理的要求,隻有一個解釋:她是被迫的。
他改了注意,決定先把事情打聽清楚再說。
*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殷渺渺的意識都很模糊,除了元神遭受重創外,最重要的是她一直在和身體的疼痛作鬥爭。
在此之前,她從來不知道人體居然能產生這麼大的痛楚。
太痛了。與肉身崩潰的痛苦相比,骨頭碎裂的痛苦不過是毛毛雨,她現在除了被紅蓮護持住的心臟,其他的內臟全都碎裂成血水,經脈俱斷,骨骼布滿了細密的裂紋,稍稍承受重壓,就會嘩啦一下碎成碎片。
她之所以還活著,完全是因為這具身體剛剛接受過雷劫的滋養,骨骼、內臟、肌肉都處於最佳狀態,維持著一種奇異的平衡。
可是,隻要有一絲一毫的外力,她的身體就會像多米諾骨牌,頃刻間分崩離析。
“今天好些了嗎?”她聽到有人走到身邊,低聲詢問。
殷渺渺睜開眼,眼部的神經亦有損毀,看出來的景象仿佛是深度近視,但她依舊認出了他的身份:“我快死了。”
“請彆這麼說。”昭華走到她身畔,微笑道,“我會想辦法救你的,來日方長。”
她隻能發出輕不可聞的氣音:“或許在你想到辦法之前,我就死了。”
昭華平靜道:“那我也會陪你到最後一刻。”
“這就是你報恩的方式?”殷渺渺道,“你也不怕卓煜從墳墓裡跳出來。”
以身相許來報恩,算不得多稀奇的事。稀奇的是,他要報卓煜的恩情,所以要替他娶她,和她白頭到老,這就很離奇了。相比之下,曾經隨手喂過的鯉魚化成了龍,都算不了什麼。
昭華道:“皇帝陛下沒有做到的事,我替他做,他怎麼會不高興呢。”
殷渺渺生平第一次覺得,人修和妖修之間有著無法逾越的鴻溝。
“你的要求,我都辦到了。”他輕柔地撫摸著她散落的發絲,“還有三個月,我們就能成親了。”
殷渺渺閉上眼睛:“希望我能活到那個時候。”
“你會的。”
他離開了房間。
殷渺渺又睜開眼。她現在身處在一個巨大的水球中,這裡的水不是一般的海水,充滿了靈力,且浮力很強,能夠依托她漂浮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