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英:“……”
孔離問:“你說的救她是什麼意思?”
昭華簡單介紹了龍族的契約。普通人修結緣,最多隻能用同心契,這能使得他們感應到彼此的方向和安危,卻無法轉嫁傷害——若不然,十四洲恐怕會出現數不清的騙婚——神獸則不然,他們有自己的法術和特殊的能力,死生契約便是其中一種。
“我得到的傳承有殘缺,但死生契是最基本的內容,很幸運我知道。”昭華環視著這群親友,“我想,幾位都是來祝賀的吧?”
“自然。”
生死麵前,連最抵觸的飛英都不再吭聲了。他想,如果小師叔在這裡,也一定會同意的,遂釋然地點了點頭。
昭華的唇邊露出一絲疏離的笑意,朝他們微微頷首:“阿翡公主,請替我招待好客人。”
“您放心,交給我吧。”阿翡甩動尾鰭,指引他們入場,“跟我來。”
同一時間,向天涯也混進了龍宮中。
他是跟著南洲商號的禮船來的。無論是出於當年殷渺渺救他們的恩情,還是為了討好新出現的海上霸主,商人們都不會錯過這個送禮攀交情的好機會。
他們準備了三艘裝滿了禮物的海船作為賀禮。
向天涯就假扮成了送禮的使者,光明正大地進入了龍宮。隻不過,他這樣的身份不足以成為上賓,被鮫人們安排到了一個偏僻的角落休息。
他施展化風伏影,遵照殘留在水悠然身上的獸靈位置(是的,他上次悄悄在她的身上留下了一隻小家夥),悄悄來到了大廳。
龍宮有點大,等他到達的時候,婚禮已經開始了。
海底沒有燈燭,但牆壁上生長著發光的苔蘚,正散發出柔和的光暈。許多條發光的透明海魚在頭頂遊來遊去,拉出長長的光帶,仿佛流動的銀河。
主持婚禮的人是壽公。他駝著背,雪白的胡子和眉毛捶地,拄著拐杖,拖長了語調念著祝詞,用字詰屈聱牙,完全聽不懂是什麼意思。
昭華穿著一身玄色的禮服,耐心地等待著。
在他身側,是漂浮在水球中,闔眼似睡的殷渺渺。她的禮服不像是一件衣服,而是薄薄的雲霧縈繞在身側。這是鮫族的碧月龍綃,是鮫紗中最上等的一種,幾乎沒有任何分量,也是她目前唯一能裹身之物。
向天涯眯起了眼睛,沒有錯過她裸-露在外的手背上,源源不斷沁出的血珠。它們一浮現在體表就融入了水中,但包裹住她的水球似乎是件十分高超的法器,很快淨化了被汙染的水源,依舊保持著透明的色澤。
他又瞄了眼飛英。多年未見,小朋友已經長大成人,滿臉憂心,卻不見憤怒和怨恨,顯然並不反對這門婚事。
其他賓客的表情也很耐人尋味。雲瀲就站在最近的地方,若有所思地看著水球裡的人,似乎在思索著什麼。一步之遙,淩虛閣的弟子們似乎想裝出一副歡喜的樣子,可遮掩不住眉宇間的憂心,顯得有些怪異。
妖修們或是無聊地看著周圍的裝飾,或是滿臉不耐地輕哼著,也全然不是來恭賀喜事的模樣。
總得來說,布景很美,來的賓客也分量十足,就是氣氛無比怪異,好似不是辦喜事,而是設了一局鴻門宴。
他隻好靜觀其變。
一刻鐘後,壽公才結束了他冗長的發言,進入了最關鍵的結契階段。在場的人都沒有見過神獸的秘法,終於稍稍提起了精神,專心致誌地觀看了起來。
昭華麵向殷渺渺,用奇特的語言念出了長長的咒文,一個個金色的古怪文字如絲帶纏繞在她的手臂上,連做同心結的樣式。有人試圖去揣摩那些漂浮的咒文,可盯了不到一息,就覺得頭暈腦脹,靈力翻湧,連忙收斂神識,不敢再看。
毫無疑問,這絕對是一種極其強大的法術。
可是,當咒文想要進入新娘的掌心時,卻被無形的力量阻擋在了外麵。流動的光影停頓在半空中,頗有些尷尬。
昭華停下了念咒,問她:“為什麼?”
“我不願意。”
殷渺渺的回答再簡單不過。她也考慮過是否要以生存為先,活著才能談未來,死了就什麼也沒有了,可修士與凡人最大的區彆就在於前者有“道”。
她有再多的情人,也不意味著願意和一個毫無感情的人結為道侶。
道侶是天長地久,始終結伴同行,不離不棄,互相扶持。然而,就算是她當年和卓煜的感情,也隻是一段塵緣,一場巫山夢。
巫山夢裡,風刀霜劍是春雨柔風,劍光血影是霞光滿天,因虛幻而美好,因短暫而雋永。她戀戀不忘,他銘記終生,他們是彼此的白月光,卻不是攜手同行的伴侶。
她唯一起過結緣念頭的,是慕天光。
也隻是慕天光。
她不愛昭華,甚至昭華也不愛她,兩個沒有感情的人,甚至沒有共同利益的人,如何能攜手白頭?
況且,她一生所修,唯有“情”而已。
心底不願意,勉強為之,已是違逆道心。今日苟且偷生,來日也會受困於心魔,將自己折磨致死。
既然如此,何必呢。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讀者各有所喜愛的角色,我還是挺開心的。
很多人看到文案上不是從一而終就決定不看了,我也是想了很久才決定寫這麼一篇文,不得不說,當男主角不再需要和女主角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時候,讀者對人設會寬容很多,要不然小卓啊天涯啊蓮生啊都不符合大家對男主的期待,可是現在,很多人喜歡他們,我真的挺高興的。
同時,感情線也能放開一點寫,不然和慕天光分手那會兒,大概我就被讀者弄死了……可是啊,曲折的故事,看起來才更蕩氣回腸啊~~
謝謝大家的支持,五百多章了,都不容易。
PS:前文婚期寫錯了,已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