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枕石並非第一天行走江湖, 也算有過兩個紅顏知己。然而真是奇怪,那個女修不見得多麼美,也不見得特彆的媚,可眉目間自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韻味, 見了便舍不得移開目光。
他明知失禮, 卻還是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對方看起來脾氣極好,倒是不曾生氣, 反而微微笑了笑, 問道:“你也是來找塔的?”
塔?對了。梅枕石抬眸看向山頂,高塔隱沒在濃密的雪簾後麵,宛如猶抱琵琶半遮麵的美人, 不肯露出真容。
他點點頭,因看不出對方修為深淺, 猶豫了下, 用了萬能的稱呼:“仙子也是?”
她笑了, 沒說是或不是, 視線在他麵孔上停留片刻, 問道:“你修為不錯, 是哪個門派的弟子?”
梅枕石聽她言談不俗, 更添三分恭敬:“在下無門無派, 乃是一介散修。”
“散修?”她又笑了。梅枕石發現她似乎很愛笑, 笑意清清淡淡,好像春日裡的杏花,觀之便心曠神怡, 又難起褻瀆之意。他遲疑片刻,自報家門:“是,在下梅枕石。”
“抱琴看鶴去,枕石待雲歸。”她誇讚,“好名字。”
梅枕石不知為何能得佳人青睞,竟然有些窘迫:“不敢,不敢。”
她抿起唇角,終於不逗他了,微微頷首,白色的衣袂便化作了流雲波光,消失在了他眼前。
元嬰修士……?梅枕石愈發疑惑,一時間難以分清方才的事是真是幻。
“梅兄?”身後有人叫他。
梅枕石回過頭,笑了:“孔兄。”
來人正是孔離,他看見梅枕石頗為高興,順嘴就問:“你怎麼會在這裡?”說完回過神,“不會也是……塔……?”
梅枕石有些尷尬,點頭不是,不點頭也不是,隻好笑笑。
孔離猶豫了下,低聲道:“這不是你能摻和的事。”
不是至交好友,不敢說這樣阻人機緣的話。梅枕石並非不知好歹的人,苦笑著點點頭:“我知道。”
這麼大的排場,這麼多的人,分明是發現了新秘境的征兆。而這些好處,向來都是各大門派私底下瓜分,哪會留給他們這些浮萍似的散修?
梅枕石除了自歎一聲“倒黴”,還真沒有彆的法子。
孔離交友不論出身,仁心書院又素來信奉有教無類,常有其他門派的弟子或是散修,來書院內交流學習。故而他想了想,暗示道:“既然來了,也彆忙著走,先看看再說。”
梅枕石聽出話中之意,不由意外竟有回轉的餘地,當即點頭答應下來。
孔離便邀請他:“這裡妖的妖,魔的魔,你孤身一人不方便,不如與我同住,咱們也許久未見了。”
“恭敬不如從命。”梅枕石不是忸怩的人,孔離的人品他還是信得過的。
不過,孔離道:“我是來接人的,有一位故友說要晚些時候來,算算時日,今天也該到了。”
梅枕石心中一動:“莫不是個白衣仙子?”
“誒,你見到了?”孔離一愣。之前他和殷渺渺說完醉狂生的事,回頭告知了自家師尊,當即決定帶著師叔來尋塔。本想與殷渺渺同行,她卻說有事在身,晚些再去。
他們先行一步來了這裡,看到什麼人都有,就知情況不對。師尊叫他留心著,若殷渺渺到了,便請她過去一敘。
梅枕石道:“見是見到了一個,隻不知是不是,一下子就不見了。”
“唉,看來是錯過了。”孔離猶豫片時,放棄了人家剛來就去打攪的心思,準備晚些再去拜訪——正好也給殷渺渺了解情況的時間。
他招待好友:“梅兄,這邊走。”
絕世崖下本沒有路,白茫茫一片都是雪,但現今被人為地辟出了三個不同的區域,結界陣法像營帳似的一個個戳在地麵上,雪花落不進去,順著靈力罩滑落四方,恰好築起了一座座雪牆隔斷。
孔離拿扇子指點江山:“那邊那個綠油油的看到沒有?開花的是金妖王,隔壁全是樹的是凶牙群山的。嘖,近水樓台先得月啊,來得真早,但是有個屁用,現在誰也上不去。”
梅枕石也覺得奇怪:“山上不去?”
“上不去,好像那一塊地方看得見摸不著。”大雪天的,孔離也手不離扇,隻不過不是扇風,而是拿來遮擋雪的反光,“最好彆盯著看,看久了神思難定。”
梅枕石點點頭,想想道:“我曾看到過類似的記載,說秘境出世,多有異象,這塔應該也是如此吧?”
“目前來看,確實是秘境無疑。”孔離也是第一次遇見新秘境出世,滿肚子的好奇,“聽說每個秘境都有自己的規矩,也不知道是先商量,還是先摸摸底。”
他點著遠處,戲謔道:“咱們這邊,幽水宮先到,然後是我們書院,北鬥堂估計也就是前後腳的功夫,凰月穀應該和衝霄宗一起來。萬水閣和歸元門估計要吃虧些,但也說不準,你瞧那邊,魔修來得居然還挺早。”
梅枕石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隻見一艘破爛的巨船停泊在銀白的雪地中。那艘船是真的破,甲板腐朽得仿佛沉在海底許多年,爛成幾條布的船帆隨著烈風飄揚,濃濃的魔氣飄散開來,壓得天空都黑沉沉的。
旗幟上淌著血紅的八滴血,這代表對方是十大魔君中的第八位,算一算,當是哭魂山悲難魔君。
“來那麼快,看來中洲魔修背後的就是這位了。”梅枕石麵色轉冷。
孔離緩緩點頭,神色亦添沉鬱。
近年來,魔修不僅在西洲搞事,中洲的部分魔修也蠢蠢欲動,鬨出許多慘絕人寰的悲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