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渺渺找了個冠冕堂皇的借口, 禮節性地通知了一下隊友,第三天就收拾東西離開了。
一路行來,十分凶險。
人類在這個世界實在太弱雞了,遇上有修為的猛獸,基本隻有跪的份。雲瀲因修行《坐忘訣》, 倒是好些,可統共不過十餘年修為,就是個普通的煉氣修士, 無法與天生強悍的妖修硬剛。
但也有少數見了人修就跑的妖獸,比如兔子、鬆鼠一類的食草動物。於它們而言,人類是捕獵自己的天敵,不是友好的鄰居。
森林茂密, 荊棘遍地。
殷渺渺停下來:“這樣不行。”
雲瀲&葉舟:“??”
“我今晚要睡兔子洞。”她說,“讓它們請我們回家做客,我想晚上抱著小兔子睡覺。”
葉舟被她天馬行空的念頭鎮住, 不知道該說什麼。雖然露宿野外不容易,想找個舒適的地方過夜很正常,可是專門說要抱著小兔子睡覺是不是有點太那個了?
他默默看著她, 發現她並不是故意為難人, 而是少女似的突發奇想, 想要了, 就提了。其實拒絕的話也沒有關係,她不是不講理的人,但正因如此, 他反而特彆想要滿足她的願望。
“好吧。”他思考了下,“我一個時辰後回來。”
“小心些。”殷渺渺累極,就地坐下。從口袋裡掏出顆紫紅色的野果,一口啃下去,又脆又甜。
葉舟往叢林深處走去,一會兒便沒了蹤跡。
她忍不住歎了口氣。
雲瀲輕輕笑了。
“師哥笑什麼?”她問。
他道:“沒什麼。”
她瞪他:“我分明聽見了,少賴賬。”
“那師妹又歎什麼?”他笑問。
“我歎了嗎?你聽錯了。”她斬釘截鐵。
“賴皮。”他摸了摸她的腦袋,“你是覺得可惜。”
她沒有作聲。
必須承認,葉舟始終如一的體貼,不離不棄的陪伴,和偶然為之的惱人,已經開始令她感到愉快。
這就好像夏日澆在冰山上的酥酪,冬日的鍋裡熬著雞湯,春天花開了,花瓶裡便插著芳香四溢的花枝,等到了秋季,又是果盤裡堆著的蘋果橘子。
一年又一年,四季輪替,物質豐足。
這是一種很舒服、很輕鬆、很安心的狀態。
她漸漸習慣了他在身邊,習慣了有事要他去做,身體熟悉了他的氣味,熟悉了他的溫度,熟悉了他在枕畔的日日夜夜。
難能可貴的是,他同時還在成長,在改變。假如她隻是站在閣揆的立場,定然會大加褒獎他的進步。而如今即便是作為伴侶,亦很難再挑剔什麼。
猶如一盅梨湯,溫火慢燉,燉出了甜味。
但她經曆過刻骨銘心的愛,也就意味著嘗過最甜的糖,甜到三百年後的今天想起來,舌尖依舊彌漫著那股沁人的甜蜜。
若是相比,太不公平。
畢竟不是他不好,隻是味蕾的閾值被提高了,才嘗不出梨湯的清甜。
她確實可惜。然而,並非可惜他不好,而是可惜自己體會不到。
雲瀲又道:“原沒有十全十美的事。”
“我知道。”殷渺渺笑了,“水滿則溢,月滿則虧,差了一點,我反而能從容些,享受些。他是很好的。”
她已經接受了現實,那就是不可能如愛慕天光一般,去愛葉舟。那樣的愛情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誕生在意料之外,消弭在遺憾之中。
既不是人人都有的,她想再來一次,未免太貪心。
——也未必還有同樣的勇氣。
弄清楚了這一點,反而坦然起來。
她對他不能付出同等的愛意,卻可在其他地方彌補。縱不能等價而估,也算是她的誠意。
以情換情,可遇而不可求;以誠換誠,亦算不負初心。
“師妹明白,我就放心了。”雲瀲微笑道。
殷渺渺雙手托著腮,苦笑說:“葉舟簡單,彆人未必。怪不得有人說風月債難償,越好看的男人,要起債來越厲害。”
雲瀲:“……誰說過這句話?”
“我。”
他又笑了。
一個時辰後,葉舟回來,辦妥了她交代的事。
方法說來也簡單,兔子是食草動物,甚是喜愛草料。他調配的藥丸是初級版本的丹藥,比直接吃草更有價值,於是乎騙了幾隻兔子,又幫一隻被咬傷的兔子清理了傷口,順利得到了它們的友誼。
在再三表明他們不吃兔肉後,兔族小心翼翼地迎接了這幾位客人。
兔子洞有大有小,小的就是尋常的洞穴,大的卻能住進一頭老虎,是有了修為的兔妖所住。
它們的族長是隻胖胖的灰兔,趴著就有半人高,細聲細氣地詢問著葉舟如何調配止血降熱的草藥,還請他們吃蘿卜。
殷渺渺很滿意兔子洞的環境,清理得很乾淨,鋪著草料,比外麵安靜又暖和,很適合過夜。
她就和有一搭沒一搭地和灰兔的後宮團們聊天,問它們喜歡吃什麼,最討厭的妖獸又是哪一族,等等。
兔子們防備他們搞偷襲,卻不會警惕這些無意義的問題,七嘴八舌地答了。
大致總結一下,即是:兔子們理論上愛吃草和水果,但其實每隻兔的口味都不一樣,有特彆壞的兔子喜歡吃幼崽。大家最希望的事是沒有冬天,可以天天吃到好吃的東西,以及,喜歡吃兔子的獸類通通死光光。
殷渺渺問它們,既然兔子總是受欺負,假如有機會變強,它們會不會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