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麵是一顆狂血石、乾癟的迷心花花葉和一縷噬魂焱。前兩個都由殷渺渺轉交給他研究,噬魂焱卻是他從焰獄裡帶出來的。
“這個狂血石是由竹玉演變而成,金煞的氣息很淡,真正的陰金乃是玉髓。迷心花的葉子已是乾蛻,諸位恐怕也很難辨明,但這陰火,大家應該能感受到不同之處。”鬆之秋介紹。
孔院長皺起眉,猶豫道:“異火雖然罕見,但也不能證明隻是異界之物。就算是異界流落而來,也不能說明什麼——建立傳送陣,委實太不切實際。”
藍素心想了想,道:“我相信素微道友和衝霄宗,都不至於拿這樣的事玩笑。但中洲五城的齟齬由來已久,我南海與妖族也勢同水火多年,挑撥離間謀取好處之人,又豈是一個兩個?”
她並不是針對殷渺渺。問題在於,殷渺渺的猜想固然能夠自圓其說,也有幾個模棱兩可的證明,但缺乏決定性的證據,每一個環節都有許多其他的解釋,無法形成縝密明確的邏輯鏈。
情理上她信五分,理智隻能信一分。
若非葉舟、鬆之秋並未進入九問門,她有理由懷疑這是衝霄宗精心安排的謊言,目的是排除異己,在道魔大戰中取得主動權。
“前些日子,素微道友和岱域的屍魔於冥府交手。十殿閻羅均參與了陰極一事,楚江王更是全程目睹了此事。”鬆之秋道,“幾位可傳信地府,詢問真假。”
焚天宮主眉毛一挑:“這是自然,我定會問個明白。”幽水宮的功法多奇詭,有許多馭屍、養靈的秘法,因而和陰間來往密切,有時對立,有時合作。而他和十殿閻王中的泰山王有私交,打聽這些事不難。
而扶乙真君麵對質疑,淡然道:“各位心存疑慮實屬正常。素微也是機緣巧合,方才發現了些許端倪。今日道明此事,隻是與諸位道友通個氣,並無他意。”
葉舟聽了,心裡不由暗歎一聲。
師姐多次想要聯合其他門派解決此事,但一來顧慮著奸細的身份,不敢聲張,二來便是沒有拿得出手的證據。
證明岱域的關鍵不是五行之煞,而是人。如果能活捉一個岱域的人,直接搜魂,事情會簡單很多。
不過,聽師姐說,屍魔的靈台被動過手腳,搜魂也許也一樣行不通。
葉舟心裡過了好些念頭,半晌,用很輕但正好能被聽到的聲音,恭敬地和扶乙真君說:“前輩,岱域麵臨的危機,說不定和神京同出一源。左右神京到最後也沒找到線索,或許他們身上會有突破口。”
扶乙真君拈須不語。
旁邊陪坐的白逸深開了口,有理有據道:“誠然,五行之煞和陰極,未必是為了搭建傳送陣。但就算隻有一成的可能,一旦成功,後果不堪設想。”
“五行陰陽,六合八荒,是世界的基礎。”鬆之秋補了一刀,“傳送陣的可能性占八成,還有兩成是替罪羔羊。”
孔院長倒吸了口冷氣,汗都出來了:“鬆莊主此話當真?他們是想禍水東引?”
“隻是合理推測罷了。理論上來說,傳送陣的可行性更高,但就算是萬分之一的概率,我們也不能放過。”鬆之秋語氣堅決。
空氣頓時沉默。
燕白羽想了想,說道:“我們在這裡辯論可不可信,證實不了真假。反正也就五個人的事,找他們弄弄清楚就是了。這樣吧,我們各掃自家門前雪,費點功夫查一查。”
藍素心忖度片時,點頭道:“可以。但我建議秘密進行,神京之事亦然,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我等還須拿捏個尺度。”
眾人紛紛應“是”。毀滅的傳說流出去,一定會造成恐慌,在道魔大戰的敏感時期,要是惹得人入魔倒戈就不好了。
藍素心看了扶乙真君一眼,微微笑:“我有個想法。世人皆知九重塔出,若沒個交代,怕要惹人疑竇,不如移花接木,說是神京的秘境可好?”
葉舟欲言又止。
出於種種前因,他不喜歡藍素心。但人就是如此,品性和能力通常沒什麼太大的關係。藍素心手腕過人,有佐國之謀,念奴嬌與之相比,溫柔有餘,卻不夠狠辣果決——雖然殷渺渺嫌棄她沒有武瞾之心,可既有了遊衍為梟雄,做個輔佐的軍師,一樣能成就雄圖偉業。
但葉舟認可藍素心的能力,卻深深忌憚她。
將九重塔說成神京的秘境,好不好?自然好。之前夢的事搞得那麼大,整個十四洲都把目光集中在了這裡,七大門派之下的勢力,肯定已經蠢蠢欲動了,不給個交代,下麵對付不過去。
而且,將神京拋出來,各種說法就有了合情合理的出處,墮落者和毀滅的事,也可以慢慢透露出去。
問題在於,如斯一來,得到傳承的師姐就被架在了火上烤。偏偏她上一句話剛剛同意了對岱域的調查,表明會出一份力,衝霄宗自然要表現出誠意。
都說最毒婦人心,然藍素心之狠毒,非是婦人爭風吃醋的栽贓陷害,而是謀士之毒,弈者之狠。
就算師姐沒有失蹤,麵對這樣亦敵亦友的對手,恐怕也要退讓一步。哦不,或許師姐本來就沒打算獨吞傳承,打著讓各大門派給她免費出力的主意呢。
念及此處,葉舟無聲舒了口氣,提起的心慢慢回落。
“也可。”他聽到扶乙真君做出了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