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英隻覺頸側被針紮了下,而後身體的靈力就像是睡著了,怎麼都喚不起來。他想去抓儲物袋,一道柔和的風便纏住了他的手腳,再難動彈。
他絕望起來,不是為自己,而是為了同袍。
——難道就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不,當然不是。
嶽不凡一叫破煙霞真君的異常,昭天真君頓時分神側目。當他看見煙霞真君對飛英動手後,縱然不解,也未遲疑,即刻脫離戰鬥,想要返身救援。
隻是,黑鎧不會讓他輕易如願。他判斷道修出了問題,昭天真君戰意已弱,是千載難逢的打擊對手的良機。因此毫不猶豫地使出渾身解數,想把對手留下。
他魔力凝聚的身軀驟然拔高,變成了巨人形態,同時舍去了人的四肢,以魔力凝結出諸多觸手代替手腳,自四麵八方圍剿昭天真君。
昭天真君心急歸心急,沒有亂了分寸,一邊與之周旋,一邊思考對策。他雙拳難敵四手,不可能以一人之力擋下所有魔修,而道修的頹勢不在於戰敗,而在於突然消失的靈力。
隻要能解決這個問題,危機迎刃而解。
靈力怎麼會消失?隻可能是中毒,且是十分罕見的毒素,否則解毒丸不會沒有效果。看騎兵和其他弟子的區彆,可以立即斷定毒在水中,且不是純粹的毒素,多半是某種劇毒的妖獸。
所以,他的應對之策非常簡單,先拋出一件威力強大的防禦性法寶,暫時阻擋住了魔修大軍的襲擊。而後催動靈火,強行蒸發結界內的積水。
白霧湧動,熱氣騰升。
不多時,眼明心亮的王錯一口叫破關鍵:“是魚,大家小心,不要讓這些魚類近身。”
未知是最大的恐懼,當神秘的敵人被揭開麵紗,也就失去了令人懼怕的力量。惶恐不安的道修發現罪魁禍首竟然是一些小魚,錯愕之餘,懼色自然消退。
然而這個時候,上空悠悠飄下了兩個字:“天真。”
魅姬俯視著他們,並不阻止昭天真君的救援,反而在他們以為看見曙光的刹那,再度擊破幻想:“封靈毒的效果長達十二個時辰。這麼長時間,夠你們死上十次八次了。”
下麵的人集體慘白了臉:十二個時辰?竟然長達一天?他們能堅持一整天嗎?
“慌什麼?沒有靈力,還有劍,還有腿。”嶽不凡知道,昭天真君的法寶雖然暫時阻攔了魔修的攻擊,但範圍固定,要安全撤離,還是要看他們自己。他語氣堅定,指揮大家自救:“還能戰鬥的,往前一步,其他人變陣。”
他腦海中閃過許多撤離的路徑,飛快計算著可行性:“取法寶,有高階飛行法寶的統統拿出來,就近分配。”
煉氣修士無法使用飛行法寶,而築基修士用的低階法寶,通常需要靈力支撐,多為短途行走的工具。唯有金丹修士所用的高階法寶,才多鐫刻有靈力提供能源的陣法,隻須神念操控即可。
李心桐等人聞言,立即取出自己的法寶,船、劍、樓閣等形態不一。低階修士立即奔赴離自己最近的飛行法器,但個彆人心思靈活,有意挑選了適合的去處。
“這離我們近,你跑那邊去乾什麼?”
“那裡有陣法師了,這裡沒有。”
短暫的驚慌失措後,已經有人恢複了冷靜,開始思考如何脫困。
但這樣的人還是少數。嶽不凡不厭其煩地下達指令:“各處至少須一陣法師。若有其他被動觸發的法寶,請趕快拿出來。”又對騎獸對道,“爾等兩人一組,分彆護持他們撤退。”
軍令如山,沒有人多嘴問嶽不凡打算怎麼做,隻是默默地找到了守護的同伴,或騎飛虎、或乘巨鳥,守護在同袍的身側。
其中一個女修原本眼眶微紅,但當她看到騎著怪鳥落在船側的人時,眼底忽然迸出欣喜的光彩。
“不會有事的。”這個男修平日裡不善言辭,總是無法博取心上人的青睞,但此時此刻,卻顯得無比可靠,“我一定會送你安全離開。”
“嗯。”女修用力點頭,淚落下來,唇角卻微微勾起。
不出一炷香時間,道修這邊已經重組隊形完畢。
嶽不凡給擂鼓的胖墩使了個眼色。胖墩會意,重重砸下手裡的鼓槌,咚咚咚三聲鼓聲,沉重而悠長。
昭天真君一聽就知道是撤退的指令,瞬間收回法寶,反手一抹火光。熾熱的熔岩自地底噴薄而出,遇冷凝結,化作數隻猙獰的巨獸,攔截在了魔修麵前,為眾人爭取撤離的時間。
“跟我衝,無論如何,攔住他們。”嶽不凡對身後僅剩的六人道。
“是。”
他們像飛箭一樣,射入了魔修的大潮。
區區七個修士,才三個金丹,四個築基,擋得住瘋狂的千軍萬馬嗎?擋不住。但擋不住也要擋。他們必須為所有人爭取活下去的機會。
哪怕渺茫。
七個人,七隻靈寵,就好像是一片殘破的秋葉,瞬間被黝黑的湖水吞沒了。
時而見火花迸裂,時而有劍氣吟嘯。
靈寵咆哮著,利齒撕開敵人的血肉,可僵屍也很快撲上來,尖利的五指藏有劇烈的毒液;劍鋒割裂咽喉,血花蓬散,一劍下去,收割三條性命,可有五個人自後背發動攻擊,奇形怪狀的武器插入肺腑,頓時破壞了經脈。
但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哀嚎。
他們隻是沉默地、堅定地、頑強地戰鬥著。
半刻鐘後,一隻靈獸嗚咽一聲,跌入了滔滔江水中。身邊的同伴眼明手快,將騎手拉到了自己背後。
背後一杆冷□□來。
同伴栽了下去。
鮮血像是盛開在水裡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