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之氣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沸騰起來。
“看到了嗎?”淩西海微不可見地笑了笑,“你能找到這個克製我的地方,確實有點本事。但若以為這裡是什麼好地方,那可就大錯特錯了。太陽已經徹底消失,它們正想趁這個機會到達地表。”
殷渺渺沒應聲,心道:要坑你的不是我,是十四洲。而她會相信誰,答案不言而喻。
淩西海觀察入微,看她眉眼不動就知道未能說服,再一算,離太陽重現還有三十息,心中有了數,冷笑道:“愚蠢,事已至此,還道我在誆你。我隻是想叫你死的明明白白罷了。”
話音未落,隻見廣袖如仙鶴翩飛而起,森然寶劍已逼至她麵前。
一道血線出現在額間,殷渺渺竟然在這一刻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強行扭轉了這一劍的攻擊,將其化為虛幻,這才堪堪化為光影,避讓開來。
但伸手一抹,掌心鮮血猶在。
太快了,快到她就算馬上使用了領域,也隻能抵消部分傷害。來不及猶豫,她鼓動神識場,將魂術的威力提升到了最高。
淩西海感覺到無形的力量衝蕩了自己的靈台,神魂搖晃,微微眩暈。“倒也有些明堂。”他不動聲色,依舊用淡漠的語氣回應,好若不受分毫影響。
“不愧是淩道友。”殷渺渺輕微喘息著,唇角泛起淡淡的笑意,“一直都是你教我,愧受了。這次就讓我還道友一點‘恩情’吧。”
流光飛舞,金芒簌然落下。
幻術已至。
淩西海原不在意,菩提樹徐徐生長,就要將其震碎。然而下一刻,他的動作頓住了,耀眼的恒星占據了整個視野,無邊無際的浩瀚宇宙跌入眼簾,星雲淡抹,銀河遙遙,腳下是萬裡疆域,人如螻蟻,頭頂是宇宙永恒,亙古不變。
不好!
星海的汙染!
淩西海很快意識到了陷阱所在,可是太遲了。
沒有一個修士能夠抗拒這一幕,因為他們終其一生,都在追尋著超脫的道路。淩西海既然是修士,且是一個極其優秀的修士,就注定要看這一眼。
“你總是提起九重塔,但我想岱域的九重塔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你應該沒有這個機會進入。”明明神識和精力即將告罄,鬢邊冷汗不止,殷渺渺卻裝得雲淡風輕,仿佛很友善地說,“而我恰好有,就和道友分享一二。”
雲瀲之前和她說過,與其畏懼星辰之力,不如以此修行。她驚弓之鳥,不敢答應,但劍有雙刃,能傷到這樣的敵人,自損也值得。
她看著眼中透出暗色的淩西海,一字一頓道:“這份機緣,你、滿、意、嗎?”
交手以來頭一次,淩西海無法回答他的問題。
意識海中,青翠欲滴的菩提樹牢牢籠罩住了他的身形,可樹冠之上,黑霧猶如毒蛇,順著枝椏向下遊走,尋覓著偷襲的機會。
時間緊迫,沒工夫一點點拔出了。
淩西海魄力過人,當即做出了決斷。
嘩啦啦。清風吹來,青翠的菩提葉脫離主乾,向上飛旋而起,一觸碰到黑霧,翠葉便被侵蝕出大片黑斑,轉眼成了灰燼,而黑霧也與其一道消失了。
菩提樹葉威力非凡,如此硬碰硬消耗,竟然在數息間便壓製住了汙染的黑氣,重新奪回了清明。
“我小看了你,沒想到你遭到汙染,還能完好無損。”淩西海不再留手,連斬數劍,招招對準要害。
凜冽的劍氣下,殷渺渺頸間的瓔珞,腰間的玉佩,都像是豆腐渣一樣碎裂。這些昂貴的防禦法器,竟然隻能擋住淩西海一、兩招。
她咬緊牙關,飛快用刹那芳華恢複著傷勢,並一口吞下數枚補靈丹,稍稍恢複了些許力氣。而後,施展飛身術,不管不顧地往上逃竄而去。
看來汙染印記是她的底牌,如今不得不放棄逃命了。淩西海微微鬆了口氣,卻沒有大意,一手攝住奄奄一息的吞無壤,一手持劍追趕。
展眼的功夫,便離地麵隻有百米之遙了,天空隱約可見。
就在殷渺渺快要到達地麵時,光亮了。
明亮溫暖的光輝撒了下來,不像平時那麼熾熱,微微涼的暖意,但毫無疑問,是熟悉的陽光。
終於到了。淩西海心頭大定。
沒錯,整個計劃的關鍵不在於太陽被吃掉的短暫時光——他表現出來的在意,隻是為了誤導敵人,以為天地無光的時機適合五行之煞的布陣而已。事實則恰好相反,關鍵在於天亮的那一個瞬間。
日食結束的第一個刹那,月亮離開,邊緣會亮起一顆明亮的光珠。這被稱之為啟明珠,是十四洲重回宇宙星譜的第一下心跳。
岱域要做的就是在這個刹那,啟動準備好的陣法,偷天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