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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渺渺定定注視著他,少頃,長歎一聲:“我居然被你說服了。”她不再繞彎子欺負人,開門見山,“老實交代,乾什麼跑去北鬥堂?”

葉舟怔了怔,莫非因為這個才不給他回信的?他交待:“我在中洲心境有所突破,想多待一段時間體悟。正好燕堂主相請,我想你很重視和北鬥堂的合作,所以就答應了。”

殷渺渺:“嗬。”

他追問:“師姐是氣我這個嗎?”

“胡說八道,你師姐心腸最好,怎麼會生氣呢?”她勾起酒壺的柄,搖搖晃晃地往屋裡走。

屋裡窗門大開,送來池塘裡的荷花香氣。

殷渺渺在窗前立住,遙望天儘頭的如黛群山。她出任閣揆,白露峰也水漲船高,成為衝霄宗內僅次於天元峰、存道峰的第三大高峰,真正的一覽眾山小。

背後有人靠近,抱住了她的腰。

殷渺渺抬手撫住了他的麵頰,一彆經年,還是熟悉的感覺。她也不回頭,懶洋洋地問:“沒在外麵受氣吧?”

“氣倒是沒有,奉承多了點。”他說。

她警告他:“彆得意忘形。”

“謝謝師姐。”他貼近她的脖頸,輕輕道,“我會的,彆擔心。”

殷渺渺想了想,確實沒什麼好囑咐的了。這次再見麵,她感覺得到,葉舟心頭僅有的塵埃都被流水衝去,心如琉璃,靈台澄澈,再無彷徨迷惘。

等到《丹論》大成之日,他便可順應道法,自然結嬰。

真好啊。她心中一歎,轉過身來,親吻他的雙唇,柔軟清淡,像是含了冰糖燉過的軟梨,慢慢品出一股回甘來。

月上西樓,燭光搖曳。

青紗帳裡,殷渺渺揪起一綹頭發,輕輕掃過枕邊人的臉頰:“起來,誰準你留宿了,快下山去。”

葉舟看了她一眼,翻過身不理人。

“你膽子大了啊,起來。”她繼續催促。

葉舟拉起薄被蓋住臉頰,假裝沒聽到。

見此情景,殷渺渺再難忍住,伏在瓷枕上笑個不停,腸子都酸了。

“師姐既以修為欺人,讓我睡一會兒怎麼了?”他閉著眼說,“我累了。”

殷渺渺彎起了唇角。昏淡的燭光下,他的麵龐像是白瓷一樣光潔細膩,散落的烏發落在玉枕上,眉宇間疲倦與滿足同在。

她伸出手指,戳了下他的臉頰:“唉,誰叫我‘心腸好’呢,睡吧。”

最後兩個字輕不可聞,卻如某個神秘的咒文,一入葉舟的耳中,便好似上佳的安神香,瞬間令他跌入沉沉的睡夢中。

再醒來時,閉關煉丹導致的神識枯竭已不翼而飛,神清氣爽,通體舒泰。

他捏著被子回憶了下昨夜(?)的事,吐納數下,定了定神,起身穿衣。走到屋外,陽光普照,漫山遍野都是桃花,一窪溪水環繞屋舍,潺潺流下。

沿著小徑往山下走,又見青苔紫藤,怪石金魚,仙鶴在池塘邊飲水,兔子一窩窩鑽在草叢中。遠處瀑布懸掛,濺起無數晶瑩的水珠,水汽氤氳蒸騰,照出七彩霓虹。

行走間,一團毛茸茸的東西撲騰過來,神氣活現:“舟舟!!”

葉舟微露笑意。

“你回來了。”小鳳凰在樹枝上蹦蹦跳跳,嘰嘰喳喳。

葉舟遞給它一盒糖果:“師姐呢?”

“去天元峰了。”小鳳凰收下禮物,熱情地問,“我認得路,你要去嗎?”

葉舟搖搖頭,眺望遠處最高的山峰,沉吟不語:近些年來,掌門已有退意,等閒不再插手門派事務,今朝突然把師姐傳去,莫非是要詢問神京的進展了?

葉舟所料不錯,今日掌門將殷渺渺叫去,正是為了詢問神京的進展。照理說,神京的傳承是殷渺渺獨自得來的機緣,她若不想分享,道義上誰也不能逼迫,但多年下來,門派上下對她多少有些了解,知道她不是那樣的人。

問題就在於她打算如何共享出來。

掌門心裡也有一筆賬,倘若殷渺渺決定捐獻給門派,他自不會虧待功臣,隻要不過分,門派內的道術、法寶、資源可以任她選取。

誰知殷渺渺聽了來意,想也不想便道:“神京的傳承,我不會一人獨享。但交予門派分配,卻是不妥。”

掌門皺起眉:“此言何意?”

“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殷渺渺語氣堅決,“衝霄宗自創立至今,已有三千餘年,是時候變一變了。”

掌門悚然。

說實話,三大宗門雖是道門巨擘,卻有一個致命問題——七大門派蓬勃發展,處於上升發展期,仁心書院講學擴大影響力,北鬥堂到處收攏人才,凰月穀廣結善緣,等等。

可三大宗門屹立已久,看似穩定的表麵下,各有各的隱患。

萬水閣的遊幽是怎麼死的?遊衍到今天還背負著弑親的嫌疑,追根究底是七大島想獲得更多的自主權利而不是聽命於閣主。歸元門更不必提,內鬥第一家,八門你方唱罷我登場,好不熱鬨。

而衝霄宗也有衝霄宗的危機。

說穿了不稀罕,周天子分封諸侯,最後完了。衝霄宗每每有元嬰誕生,便可獲得門派內的資源和地盤,這很好地免去了內鬥,卻也導致各峰挖門派牆腳,隻顧發展壯大自己,時常損害門派的利益。

太玄真君坐在掌門這個位置上,當然不會對這個問題毫無感覺。在他看來,殷渺渺金丹時改良門派製度,元嬰整頓仙城風氣,已經做得很好了。

“各山掌峰乃門派的中流砥柱。”掌門斟詞酌句,“沒有他們,也就沒有衝霄宗,你可明白?”

殷渺渺剛想開口,就聽一陣腳步聲走近,伴隨著反駁的話語:“哼,就怕隻有師尊是這麼想,他們眼中怕是先自己,後門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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