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有舊,聯絡十分穩定。
呂千秋的反饋並不好:“我們陷入了一個迷陣。不知是早有準備,還是我們的行蹤被泄露了。”
殷渺渺道:“我馬上過來。”
她在腦海中回憶了下地圖,遵循著感覺跨出一步。不知是否是錯覺,自她在九重塔中俯瞰十四洲後,使用挪移術變得異常容易,像極了看過地圖全貌後的得心應手。
一步,不夠,再半步。
氣流衝刷過她的身體。下一刻,她睜開眼,看到了一片亮晶晶的浮塵,在陽光的折射下,散現出朦朧的光暈。
六欲塵?
“咦,來得這麼快?”欲女真情實感地驚訝了。
殷渺渺說:“我有千裡眼,你不知道吧。”
欲女打量著她,半天才把形貌和傳說中對上了號:“衝霄宗的素微?沒想到真的是你,好胸懷啊。”
殷渺渺哪裡聽不出她的諷刺,微笑道:“謝謝,我也這樣覺得。”
欲女訝然。在她的腦補裡,殷渺渺該是個十分正派的道門弟子,如今親眼見了,才知道和想象中截然不同。
她眼珠一轉,計上心來,挑撥道:“看來是我小人之心,畢竟若是我和人家有深仇大恨,就算出工也不會出力。”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殷渺渺一麵與她言辭交鋒,一麵展開神識場,讓被困在塵埃裡的人穩定下來。
但她的神識一入塵雲,就好像光照進了玻璃屋,無法直線穿透,而是產生了多種角度的折射,徹底扭曲了她的神識場。
殷渺渺眸光微凝,思緒萬千。
怪不得鎮虎真君和地行真君都沒留下她,六欲塵顯然不止扭曲感官那麼簡單,實際上是一門彆出心裁的神魂之術。
人對世界的感知依賴於器官,處理信息則依賴於大腦。大多數幻術的原理,即是用自己的神識,去蒙蔽對方的靈台,乾擾處理信息的流程。
然而,欲女的手段另辟蹊徑,在感官傳遞到大腦的過程中做文章,無須深入敵人的靈台,隻給予錯誤的信息。如此既能免於被敵人的靈台排斥,又能令人做出錯誤的判斷,非常取巧。
取巧,意味著前路狹窄,最多隻能到金丹。
肯定還有彆的問題。
殷渺渺馬上意識到,她和欲女交手必然是持久戰,必須把受困的弟子先救出來才行。他們耽誤不起時間。
赤色的烈焰無聲無息燃起,燎向了漂浮的六欲塵。
“你真直接。”欲女語笑盈盈,好像一點都不怕。
果不其然,火焰尚未觸碰到塵埃,如夢似幻的煙塵便開始與環境融合,有的落進了泥土裡,有的化入葉片中,有的散入空氣裡。
它們消失了,以殷渺渺的神識都無法再捕捉到,可仍舊存在。眾多道修弟子依舊被困在六欲塵的迷霧裡,機械地原地走動。
但神識“看不到”,眼睛“看得到”。
殷渺渺凝神細看,不多時,就找到了地上的幾縷煙塵。它們的氣息與土地渾然一體,顏色也一般無二,但黑貓在黑毯子上渾然天成,貓也不是毯子。
她指尖微動,火焰自地下竄起,燒了個正著。
欲女愣了下,收起了放鬆愜意的姿態。她的六欲塵是集齊了五行之物煉製而成的法寶,能夠在任何時候與環境融為一體,還是第一次被人這麼正麵破解。
能破解一次,就能破解第二次。欲女的經驗告訴她,世上沒有那麼多巧合,不要蠢到自欺欺人。
掌心蘊起虹光,欲女遁入其中,以肉眼無法捕捉的速度掠到殷渺渺麵前。手掌斜斜劈下,七情光便如同鋒利的刀刃砍下。
殷渺渺頓時借著燃燒的紅蓮火,利用“水月浮光”遁開。
欲女立即緊跟而上,且人尚未至,光已掠來。
殷渺渺已有了準備,屈指一彈,回敬了欲女一招。而交手的同時,她已經遁入了另一簇火焰中,完成了位置轉移。
不止如此,在與同境界的敵人交手時,分心是大忌。殷渺渺沒有辦法一邊動手一邊解決六欲塵,隻好用一個更粗暴的辦法——直接對道修弟子施加幻術,強行割斷他們與感官的聯係。
六欲塵作用於感官和大腦之間的信息傳遞,幻術卻是直接施加於頭腦。而人體的反應,最終取決於大腦的指令。
她把真實場景當做幻境施加給眾弟子,命令他們快速撤離此地。
六欲塵是法器,覆蓋有範圍,離開其籠罩的陰雲就能自然擺脫影響。當然了,同時也必須纏住欲女,不讓她有機會追擊。
殷渺渺著手反擊。
顧忌道修弟子的存在,她沒有用威力巨大的火禁術,隻以芙蓉指對敵。彈指主動攻擊,抹指可以防禦,托指、勾指用來挪勁,劈指則是殺招。
此時此刻,芙蓉指的優勢展現無疑。
動作幅度小,施展的速度遠比動胳膊動腿的快很多,兩隻手十根手指,隻要練習地足夠靈活,便能同時施展十個招式,七個基礎招式能演繹出無數種搭配。
相比之下,欲女的七情光雖有兩個優勢,但都無法發揮出來——七情光的“七情”指能夠影響人的情緒,但奈何不了殷渺渺那融入了“黯然銷魂”的神識場;“光”的速度又與“水月浮光”的遁術齊平,落不下也趕不上。
一炷香後,道修弟子終於磕磕碰碰地逃出了六欲塵的輻射範圍。
“快走。”殷渺渺嚴厲道。
沒有任何遲疑,眾人躍上飛行法器,迅速離開了這裡。
殷渺渺沒動。欲女的能力對道修整體的威脅極大,甚至有可能憑一己之力扭轉局勢,她殺不了她,也得把人牽製在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