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細流掐指一算,白逸深是和金大腿一輩的,當然不會仗勢欺人,擺足了後輩的姿態,客客氣氣地走完了流程。
她婉拒了帶領執法小隊的建議,直接去了小鼎峰名下的商鋪,以查賬的名義留了下來,準備留意雲光城的大小動靜。
雲光城分四坊,沒有真正的商業中心,不同的地方賣不同的東西。小鼎峰的鋪子就開在最富有生活氣息的下弦坊。
不過,鋪子不賣丹藥,而是賣胭脂水粉。
這自然是沈細流的主意。她發現自家師父為了討好女神,搞出了很多比市麵上精致不知多少的眉黛胭脂,驚為天人,死纏爛打央求開了家鋪子。
她也苦啊。
金石峰有錢沒錯,小鼎峰也得有自己的收入來源吧?尤其煉製本命靈丹,要燒掉多少錢,光靠月例怎麼夠?做任務曆練又很危險,不符合她的作風。
開個鋪子賺點補貼,不過分。
她不可免俗地照搬了一些現代的奢侈品銷售手段,什麼,什麼購買多少才能買王牌產品,等等。
本來還想找城裡的藝人帶貨,提了一嘴就被葉舟瞪了回來。
她後知後覺地明白,無論粉飾得多麼美好,這依然是一個等級分明的世界,境界即是尊卑。
沈細流安分了下來,老老實實走高端路線,在女修們裡打開了口碑。
今天她們到鋪子的時候,已經有不少女修前來打探。掌櫃很無奈地表示:“新一批貨還沒到,各位仙子耐心一些。”
女修們滿臉遺憾:“還要多久?”
“快了快了。”掌櫃含糊其辭。
“快了是多快?”大概不是第一次,誰也沒上當。
沈細流替掌櫃捏了一把汗,店裡的上新頻率取決於女神的需不需要出門,一旦閉關,基本斷貨。
掌櫃非常狡猾,偷換概念:“積分賽開始前,幾位再來看看吧。”他連哄帶騙,終於將一群買不到貨的修士們給哄走了。
沈細流鬆了口氣,臉上帶笑:“我們鋪子還是很受歡迎的。”
柳煙之卻沉默了會兒,搖頭道:“小流,這不是長久之計。”
沈細流無奈:“我知道,可師父不動手,我也煉不了啊。”
柳煙之命掌櫃拿來賬本,一目十行掃著數字,慢慢道:“咱們這個鋪子當初按照你的想法,打造的是品牌,不是專賣某一種胭脂水粉。現在名氣已經打出去了,很多人想買卻買不起,想買也買不到,這很危險。”
沈細流好奇:“為什麼?”
“我雖不懂生意經,卻知道一個不變的真理。”柳煙之抬起眼眸,正色道,“物極必反,盛極必衰。不是誰都有耐心等那麼久,彆家的東西不比我們差多少,人家為什麼非要等我們不可?胭脂水粉說白了,不過是錦上添花的東西,不似法衣法寶。”
沈細流一怔,陷入思索。
她確實有點想當然了,以為把奢侈品和饑餓營銷那一套,搬到古代背景下的修真界沒什麼問題,卻忘記了兩個世界的背景截然不同。
“是我想當然了。”她撓了撓頭,坦然地承認了錯誤,“但現在調低價格肯定來不及了。”
柳煙之道:“當然不能降價,我的想法是,尋一個最容易煉製的物件,改良一下方子,再招幾個丹鼎閣的弟子協助煉製,保持供貨量。”
她纖白的手指劃過賬冊,沉吟道,“口脂如何?這東西用得快,且最常見,顏色又多,容易出新花樣。”
沈細流:“???”
等等,她聽到了什麼,這不就是口紅嗎?買得起的奢侈品,你能擁有的第一個奢侈品,女人要對自己好一點,不給你買口紅的男人不是好男人……無數營銷梗飛快閃過腦海,沈細流開始懷疑人生。
柳煙之問:“如何?”
沈細流默默點頭,這兩年冒出來的小尾巴迅速縮回了屁股底下——有本事的人能從蛛絲馬跡,就想出適合的辦法,沒本事的人就不一樣了,隻會照本宣科。
“正好我對口脂也有些了解,我先擬個方子吧。”柳煙之淺淺一笑,口述了幾個配方,問她,“你喜歡哪個?”
沈細流拍馬屁:“都喜歡,煙之姐最厲害。”
柳煙之微微笑了笑,沉默片刻,忽而問:“那你覺得,以後我給你們師徒打工,掙點靈藥錢,如何?”
沈細流心裡一突,小心翼翼地問:“呃,是時間到了以後嗎?”
“是啊。”柳煙之道,“離我和葉真人的約定,已經沒多少年了。”
沈細流沉默。
柳煙之是投靠人,自由身卻受雇於葉舟。這種模式在煉丹師身上很常見,一般投靠到期後,雙方兩清,再無乾係。
離她當年定下的五十年,已經不遠了。
沈細流很為難。她和柳煙之情同姐妹,受她教導良多,私心很希望她留下來,但同時,她又很清楚柳煙之不是純粹為了掙靈藥錢。
她是想留在葉舟身邊。
至於原因,實在不必多問。人心都是肉長的,麵對一個救自己於絕境的人,容貌身份樣樣不差,更是在某一專業領域極有建樹,眼看就要開一流派,動心又有什麼不對?
關鍵是,柳煙之從未表露過,不曾對彆人造成一星半點的困擾。
情不知所起,沈細流總不能責怪她動心。喜歡一個人就好像大姨媽,忍是忍不住的。可她師父心裡已經有人了,也是她的女神,門派的大佬,兩個人感情不錯。
這種情況下留下來乾什麼,吃狗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