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鬥法到這個地步,已經變成了賭局。
她們都冒了風險,一個可能失去自己的身體,一個可能葬身於此,但誰也不能貿然撤走籌碼,否則就會血本無歸。
隻能繼續加注。
血管變成了必爭的道路,肌肉是防禦的壁壘。魅姬無所顧忌,專挑脆弱的五臟六腑躲避,強迫它們一起經受高溫的折磨。
說實話,這種感覺極其可怕,無法簡單用“痛苦”兩個字來形容。
磅礴的能量在身體內聚集,如同再給一個氣球打氣,到達某個臨界點後,身體就會“砰”一下炸成碎片。
殷渺渺知道,最好的辦法就是開放一個口子,排出不斷累積的力量。但這麼做有風險,魅姬可能逃離。
正如魅姬受夠了東躲西藏的偽裝生活,她也不希望有這麼個敵人隱藏在陰影裡,隨時準備竊取她的一切。
加注。
她觸動元神裡的印記,暫時用存於體內的星空之力中和已經清掃過的區域,暫時穩定了下來。
魅姬很快發現了這一點。
她毫不猶豫地奔向心臟,這是殷渺渺的“竅”,修士引氣入體的關鍵所在。元嬰肉身強大,大多內臟都能修複,唯有竅乃天生,毀掉就不可能重塑。
當然,作為引入太陽光的進口,這裡的光輝也是最盛的,風險也最高。
出牌的時候到了。
金色的光海裡,黑色的巨蟒謹慎地遊曳著,小心地避開了海流的方向,隱蔽地遮掩著自己的行蹤。它在尋找一些要塞,堵塞那裡,就好像築起了堤壩,能夠抵禦光海的浪潮。
找到了。
巨蟒盤旋起來,隨著光浪的頻率不斷改變著模樣,漸漸的,黑影消失了。光芒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固定在了表麵,變成了一張絕佳的遮擋布。
魅姬拿出了曾經鍛煉出來的本事,一動不動,放空一切,假裝自己不存在。
更多的光潮湧來,但都沒有發現這裡的異常,像是潮水一樣洶洶而來,看也不看便衝刷了過去。
巨蛇輕微地動了一下,褪下了一層皮。她不能久留,否則很容易被發現,蛇蛻能夠作為替身,為她多爭取一些時間。
時間,隻要等到對手承受不住,她就贏了。
魅姬悄然離去。
蛇蛻凝結成栓,堵住了心脈。
不一會兒,靈力趕到,飛快解決了蛇蛻,讓血流恢複通暢。
魅姬重複以上措施。
按她的估算,最少第三次,最多第五次,殷渺渺就會因為心臟不堪重負,被迫中斷剿滅的舉動。隻要停下來,她就有機會竊取這具身體。
果不其然,等到第四次的時候,光潮的速度慢了下來。
她放棄了?魅姬心喜,卻未妄動。
事實證明這是明智的。
沒過多久,光浪再度襲來。
第六次,又慢了下來。
上一次是欺詐,這一次該是極限了吧?魅姬心有所動,微微躁動了片刻,似乎想趁機離開。但內心總有些不安,仿佛直覺在告訴她沒那麼簡單。
她又蟄伏了下去。
答對了。
浪湧動的那一刻,魅姬卻無比痛恨自己的正確。她不可避免地舉棋不定,一次又一次的戲耍,是否意味著殷渺渺的極限遠比她想的還要高?
若不是胸有成竹,怎麼敢這麼欲擒故縱?
她遺漏了什麼嗎?
電光石火間,心靈島上的種種湧上心頭。
魅姬想起了那詭異的黑斑,沒記錯的話,那是一股極其陰寒的力量,應當可以中和光海的力量。
她追悔莫及,早知如此,就該當斷則斷,抽身離去,可她不想血本無歸,選擇了繼續加注,導致這一刻,不得不付出代價才能離開賭桌。
魅姬不甘地歎了口氣,卻還是明智地選擇了罷手。
巨蟒自沉睡中醒來,沒有再浪費時間,看準了地方,如一支利箭疾射而出。這支鋒利的箭矢刺破了心室、心肌、肌肉、血管,衝破了皮膚的屏障。
光潮試過攔截,但魅姬生死之際的奮力一搏,力量超乎尋常得強大,速度也遠超光浪的追趕。
殷渺渺的胸前噴出了一股鮮血。她捂住胸口,血液分灑間,隱約人形顯現,但那人並沒有看她,轉身想附身進最近的一條蛇身上。
木劍斜斜刺來:“九千九百九十七。”
該死!魅姬放眼望去,驚悚地發現她留在外界的幾千條黑蛇都消失了。是了,黑蛇隻是個載體,論理劍氣很難傷到她附著在上麵的殘魂。
可杏未紅的劍與眾不同,劍心所向,自始至終都是傷在她的本體身上。
幸好她還有一個選擇。
柳煙之在不遠處。
魅姬縱身而去,而後,一把無形之劍穿透了她的身體。
沒有任何征兆,沒有任何殺氣,也沒有任何預警。這把劍突兀地出現,在她最脆弱的瞬間,取走了她的性命。
黑煙緩緩散開,勾勒出曼妙的身形。
生命的最後一刻,魅姬看清了殺她的人,那是一個站在樹下的白衣男子,手中無劍,心中無意。
和光同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