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人點頭。
“那麼,誰能來重複一遍我今天說過的話?”殷渺渺的目光掃過眾人,落到伶俐的小書童身上,“你說。”
書童緊張地咽了咽唾沫,說道:“仙、仙人說,凡人和凡人是平等的,凡人應該順從修士的想法,還有……法術不是給一個人的,是給所有的人,我們都不能獨占,十年後,仙人就會收回。到時候凡間的情況,關係到我們未來的命運。”
“很好。”殷渺渺微微一笑,“看在你全答對的份上,我再多說一句。凡人的平等,不僅僅是帝王將相和販夫走卒的平等,也是男人和女人的平等。”
她的語氣自始至終都很柔和,但說到最後一句話時,溫柔裡透出了冷意,好像乍暖還寒的風,以為沒什麼力道,卻吹到骨頭縫裡。
陸世子自詡屍山血海裡殺出來的軍功,看慣了生死,此時也不由自主地膽寒。
他忽而意識到,眼前美貌的女子隻是藏起了鋒芒,以較為和善的麵目出現,這是她的仁慈,不是她沒有強大的力量。
也對,能用這樣的態度乾涉凡間,言語間從未顧及其他修士,豈不是正好證明了她就能代表修士嗎?
一個不屑於用實力來震懾凡人的女人……到底是怎麼樣的存在?她是真正的仙人嗎?
安靜到令人生怖的靜謐中,船發出了“咚”一聲悶響,似乎撞倒了什麼。
“京城到了。”她身邊俊秀的男子開口,“幾位下船吧。”
其他人驟然回神,麵上浮現出了濃濃的訝異,從煙雨城到京城,至少要三天的路程,怎麼說話的功夫就到了?
程雋卷簾一看,不由深吸了口氣:“真的是京城。”
“下船吧,不收你們船費了。”殷渺渺揮了揮手,忽然每個人懷裡都出現了一本書冊。
程雋猶豫了下,長長一揖:“多謝仙子慷慨,後會有期。”說罷,大步走出了船艙。
張老者在書童的攙扶下,慢悠悠地立起身來。他問:“敢問仙人,你的意思是否就是所有修士的意思?”
“這不是你該知道的。”葉舟揮袖蕩出一陣清風,直接將他們送上了岸。陸世子倒是精乖,什麼也沒說,抱拳行了一禮,昂首闊步地離開了。
就在他們全都走上岸的刹那,背後傳來悠悠的話語:“記住,我會看著你們的。”
眾人的身體微不可見地震顫了一下,不約而同地扭頭看去。
河麵茫茫,船隻往來不絕,卻怎麼也看不到方才的那一艘,好若之前的種種都是雨天裡的一個迷夢。
再仔細一想,船上的情形曆曆在目,然而,無論如何絞儘腦汁地回想,都再也想不起來女子的身姿與麵容。
夢耶?仙耶?
*
船上,簡陋的艙內變了模樣,蒲團軟墊,矮幾瓜果。
殷渺渺斜靠在憑幾上,擰眉道:“無策峰給我的預言說,凡間改變契機就在今天的這幾個人,可我怎麼看都覺得差點意思。”
“應該是你的出現,導致了預言的結果。”葉舟並不奇怪,有時候預言之所以會成真,就是因為有人信了,並且這麼做了。
“不管他們了。”她鬆開眉,笑盈盈道,“十年後再說吧,或許真的有驚喜,我們現在該商量的是,去哪裡定居?”
“我還以為你打算遊曆,是定居嗎?”葉舟有些訝異。
殷渺渺道:“凡間就這麼大,哪有什麼好遊曆的,當然要融入到人群裡去,才能體會到個中滋味。我已經想好了,你得開一間藥鋪。”
葉舟:“……我是煉丹師。”
“我不管。”她獨斷專橫,“你可以請彆的大夫坐診,但我就是要開藥鋪。”
他想了想,問道:“因為藥鋪裡能看到很多生老病死?”
“因為上天有好生之德。”她白了他一眼,輕描淡寫地說,“順便也能為進階做準備。”
葉舟一怔,旋即恍然。
功德之力並不是什麼冷僻的法門,有些進階無望的修士會去凡間走一趟,救救人賑賑災,換取一定的功德之力。運氣好的話,這會在進階時助他一臂之力。
“師姐……”他輕輕喚她。
殷渺渺豎起手指,按住他的嘴唇:“打住,你這感動的樣子是做什麼,難道我平日裡對你很壞嗎?還是想一想要在哪裡停船吧。”
葉舟便收回了原來的話,問道:“師姐是真的想看著他們,還是嚇唬一下?”
“當然是真的。”她說,“我想見證一下曆史。”
“那回煙雨城好了,離京城遠,不容易被人發覺。”葉舟的建議極有道理。
凡間出現修士幾率最高的地方就是王都京城,要是被人察覺到就沒(不)意(好)思(玩)了,煙雨城繁華熱鬨,同樣符合殷渺渺的喜好。
她果然意動:“也好,就煙雨城吧。”
葉舟抿唇而笑,已經開始期待和她一起待上凡間的十年光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