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沒有和小孩子相處經驗的任無為,一廂情願地找到了“合理”的解釋,張口說道:“妖獸就是比普通野獸更厲害的野獸。”
真是個不錯的答案,反正雲瀲信了。
他轉移了注意力,和殷渺渺說:“去暖的地方,就不病了。”
殷渺渺苦笑。
任無為奇怪:“你吃了辟穀丹還不舒服?”這不對啊,辟穀丹裡含有靈力,隻要不是大病,一般都能被順帶治愈。
他說:“過來我給你看看。”
殷渺渺伸出手去。
任無為探入了一絲靈力,而後又雙叒震驚了。這股綿綿不絕的陰寒之意是怎麼回事?從沒有見過這樣的體質。
他懷疑自己重傷後,認知有些混淆,不由再試了一次。
這下確定了。
“是不治之症嗎?”過於早熟的小女孩問。
任無為想說個善意的謊言,但欠缺急智,編不出來,隻好如實說:“不是病,是你的體質有點特彆,一般情況下,你根本不可能活著生下來。咦,等等,我再看看……”
那個時候,任無為結丹沒多久,來不及混出點明堂,就被排擠到了窮鄉僻壤,缺乏足夠的曆練經驗。但再怎麼樣,也不至於一天之內連續被震驚那麼多次。
他開始懷疑人生,卻直到很多年後才醒悟:不是他不行,是徒弟不正常啊。
言歸正傳。
再三檢查後,任無為明白了一切。
這個虛弱的女孩有著難得一見的極陰之體,本來該在胚胎時期就死去,可她意外地擁有了開在心臟的竅,靠著心臟的一次又一次搏動,獲得了微弱的陽氣,堅強地活了下來。
矯情一點說的話,像是生命的奇跡。
但奇跡有什麼用,活不下來啊。
任無為長籲短歎了半天,不忍心說出這麼殘忍的消息,踟躕片刻,生硬地轉移話題:“你也過來我看看。”
“你”指的是雲瀲。
怕被拒絕,任無為沒等到回答就把手按在了他的腦袋上,下一刻,他不得不又一次露出了震驚的神情。
神庭穴,純陽體,天生的修真苗子。
一個不修煉會死,一個不修煉暴殄天物,怎麼都不能把他們丟下自己跑了啊。任無為糾結極了。
“你在想什麼?”殷渺渺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猶豫。
任無為說:“你快死了,除非現在就開始修煉,也許能多活幾年。”
過分耿直的答案,同樣再度哽住了心竅玲瓏的女孩——不得不說,在尚未拜師前,這對師徒就有了驚人的默契。
殷渺渺沉默了會兒,問:“修煉是什麼?”
“就是修真。”任無為粗暴簡單地定義,“你開了竅,可以修煉。你哥哥也是,他的資質是我見過的修士裡最好的。”
雲瀲眨眼:“哥哥?”
“你們不是兄妹嗎?”任無為滿腦子的事兒,口中說著,思緒已經轉到了另一個地方,念叨說,“要修煉,就得回門派,但我必須先解決那頭妖獸。”
殷渺渺:“解決妖獸之前,你得先療傷。”
任無為頓住,半晌,無奈地歎了口氣:“丹藥都吃完了。”
雲瀲遞過瓷瓶。
“這個是填飽肚子的,我說的是治傷的。”任無為耐心地解釋,“這樣吧,我明天把你們送去附近的村莊,你們就在那裡等我。等我解決了麻煩,就帶你們回門派。”
殷渺渺輕輕道:“那你會死,我也會死。”
任無為搓了搓臉,苦笑道:“那頭妖獸已經達到八階,開了靈智。我不趁它受了傷一下子解決,它一定會吃人來恢複傷勢,到時候必然為禍一方。”
有的人假聖母,慷他人之慨,但有的人是真無私,舍己為人。
任無為是後者。他顯然報了必死的決心,想要解決掉一頭可怕的妖獸,以免周邊的人族受其肆虐。
這樣的覺悟,讓殷渺渺失去了應對之法。她不可能讓他不要去管彆人,隻救她一個,雖然她的命也是命,卻不比彆人的更珍貴。
同樣是陌生人,包括他在內的兩條命,比其他數十條乃至數百數千的命,劃算得多。
她很快調整好了希望破滅的心態,轉而道:“你要是死了,他要怎麼修煉?你給我們一個信物吧。”
“有道理。”任無為遞過去自己的腰牌,對雲瀲說,“我要是沒來,你就帶著這個去衝霄宗,說你是我收的弟子,門派會照顧你們的。”
雲瀲沒接,腦海裡過了一遍方才的對話,理解了他們的意思:“有個地方,受了傷能好起來。”
任無為&殷渺渺:“……”
問題迎刃而解。
連夜跋涉了一日半,雲瀲帶著任無為走到了蒼霧林裡的峭壁邊,寒冷的空氣凍得殷渺渺直哆嗦。
但任無為的精神頓時好了百倍,目光灼灼地看著下麵生長的一簇簇淡藍色的野草,喃喃道:“果然是療傷的良藥啊。”
崖壁陡峭,難倒了很多野獸。然他畢竟是修士,拍了一張浮空符,慢悠悠攀了下去,采了一把,直接塞進嘴裡。
破損的內臟在腹腔裡緩慢複原,體表的傷口止血結痂,不過打坐了兩個時辰,他的傷勢就好了七七八八。
任無為踩劍飛上崖頂,用力揮手,宣布道:“等師父把那頭妖獸解決了,就帶你們回門派!”
那時,雲高天淡,常年起霧的蒼霧林裡,竟然投進了一束陽光。假如數百年後回首看去,很容易誤認為這是某種預兆,暗示著師徒三人將來必然名震四海。
但現實是很殘酷的。
當時,殷渺渺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僅僅四個小時,就能讓一個快嗝屁的人乾掉野怪boss嗎?按照套路,會不會要死掉一個人才能觸發越級打怪的buff??
她很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