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官親眼見證了戰友的死亡,心頭恨意未消,自然不會隱瞞,如實道來。
講來也簡單。
22區的地理情況特殊,雷電乾擾嚴重,衛星無法檢測地形,必須靠人力繪製。半月前,他們這支主力小隊按照計劃,向22區的東南方深入。
前三天一切順利,他們找到了一處雷電較為平緩的地區建立了聯絡點。
誰知就在當晚,雷暴降臨了。
密集的閃電如暴雨傾盆而下,不僅損壞了法器,還把防禦帳篷劈壞了。大家沒法躲在裡麵避難,又不敢集中撤離——人越多,招來的雷電也就越多。
於是乎,領頭的隊長將隊伍分成了四組,從不同方向突圍。
過程很虐,不多細表,反正最後他們這一組就剩他一個了。
“長官,其他人怎麼樣了?”對方雙目炯炯,無比渴望得到一個好消息。
“還在救援,你好好休息。”步青庭言辭簡練,沒有給他追問的機會,點點頭便起身離去。
對方被他的氣勢壓製,追問的話堵在喉嚨裡,一時竟不能說出口。待回轉過來,已經不見新長官的影子了。
出了醫院,步青庭回到指揮所,調出目前已繪製的22區地圖,皺眉不語。
副官思考了一會兒,問道:“按照幸存者的說法,往北的逃出兩人,西邊一人,東、南是禁區深處,恐怕已經全軍覆沒了。少校,我們還要派人救援嗎?”
明眼人都知道,救不救還在失蹤的人,是新任長官要麵臨的第一大難題。
救人,極有可能也折損在裡麵,雪上加霜,不救,鐵石心腸,難以服眾,恐怕要被手下的士兵詬病。
不過,這對步青庭來說並不難抉擇。
他的手指劃過出事的雷暴點,淡淡道:“當然救,我親自去。”
副官大驚失色。
——停。
到這裡為止,按照套路,若步青庭順利救下失蹤者,就能在此確立自己的權威,後續的事情會更加順利。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他即將動身的前幾個小時,勤務兵匆匆來報,神色難掩欣喜:“第三小隊有人回來了。”
步青庭眸光一凝,投向了投影地圖。第三小隊是往東麵逃的分隊,麵臨的危險遠比西北兩隊大得多,後者尚要救援,前者竟然能自己回來?
“幾人?”他問。
“八人。”勤務兵的回答大大出乎人的預料,然則觀其神色,似乎並不覺得有多麼奇怪。
事出反常必有妖,步青庭的氣勢頓時凜冽:“發生了什麼?”
勤務兵說:“他們碰到了一個古修。”
古修是聯邦針對現代修真文明定義出來的新詞彙,指的是古代那些問道長生的修士。如今聯邦雖然已經進入現代社會,可廣袤的疆域並未被開發,在禁區裡遇到過去閉關的古代修士,雖說罕見,卻不是不可能。
但理論歸理論,步青庭可不是相信“幸運”的人。
他問:“人在哪裡?”
“在醫院,那位古修也跟著過來了。”
步青庭的眉毛高高揚起。
十五分鐘後,他趕到醫院,醫務兵立即過來彙報,表示回來的八人受了些傷,幸好不太嚴重,目前都已脫離生命危險,於療養艙中進行治療。
副官好奇,按捺不住:“聽說有個古修?”
“是的,是個女修。”醫務兵指了指帳篷,遲疑道,“我們把她安排在了那裡,本該做些檢查的,但是……”
步青庭點頭:“不要打草驚蛇,我去會會她。”
醫務兵鬆了口氣,軍營不是想來就能來的地方,人家能從禁區裡安然無恙地走出來,他們可不想惹惱了去。
尤其古修不知聯邦法律,說不定抬手就殺人,那就太冤枉了。
步青庭斂息收聲,悄然走到了帳篷外,然而,裡麵半點聲息也沒有,仿佛完全沒有人。他腳步不停,掀開了簾子,動作自然,尋常到了極點。
與此同時,積蓄的氣勢陡然爆發。
可以說,這一刻進來的不是一個年輕的軍官,是一把刀,鋒利到了極點的刀。哪怕沒有真正觸碰到,亦會為其銳意所傷,皮膚崩裂,雙目灼痛。
但這股可怖至極的氣勢逼入帳篷後,像是撞進了一團雲霧裡,找不到著力點,悠悠然便消散了。
關鍵時刻的反應很難作假,對方的應對輕柔而無陰冷,謙和而不驕橫,絕非什麼心高氣傲或狠辣絕情之輩。
步青庭的戒備降低了一個等級。
他抬眸看去。
病床上坐著一個烏發白衣的女子,正略帶意外地看著他。
這點“意外”很微妙,不是驚訝於此時會有人來找她,更像是在沼澤裡跋涉,滿目皆是渾濁的泥漿,忽然間,卻看到了一朵鮮濃的花。
天地一霎點亮。
步青庭不動聲色,不遠不近站定,自我介紹:“我是聯邦第九軍團少校步青庭,也是本區開發的主指揮。”
“聯邦……軍團。”她不疾不徐地說著,發音雖然標準,但吐字過於清晰,反而顯得生疏,印證了古修身份的猜測。
“不錯。”步青庭問,“閣下怎麼稱呼?”
她笑了笑,再開口時,言語已十分流暢:“你可以叫我白露。”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