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家後,他爸媽一直沒回來,肖民宇就明白了。
陳國標的意思,是讓他二選一,要兒子,爸媽就回不來,不要兒子,爸媽才能安安全全的回來。
這實在太難抉擇了,不管是那個親人,在肖民宇心裡都是一樣重的,不管選了誰,他一樣痛苦不堪。
就這麼,在家裡呆坐了一天,蕭彥辰突然上門了。
蕭彥辰這次來,主要是因為爺爺又發燒了,他手裡沒錢了,也買不到藥,才隻能厚著臉皮找小舅舅。
不過,當蕭彥辰看到小舅舅家一片狼藉,表弟哭喪著臉,小舅舅還愁眉不展,老了好幾歲,蕭彥辰就驚呆了。
“這……這是怎麼了?”
見到蕭彥辰,肖民宇無聲歎了一口氣,勉強扯出一個笑容說:“小辰你來了。”
蕭彥辰臉上的冷淡崩不住了,擔憂的問,“小舅舅,外公外婆呢?他們是不是出事了。”
“一點小問題。”肖民宇不想說實話,免得蕭彥辰擔心。
蕭彥辰可不信,認真的說:“你可彆騙我。”
肖民宇失笑,“我沒事騙你乾嘛,對了,小辰你來做什麼,有什麼要我幫忙的嗎?”
如今隻有小舅舅能幫自己,蕭彥辰就直接說實話了。
想到蕭家的情況,肖民宇也頭疼,怎麼什麼好事,都不降臨在他家身上。
蕭彥辰還皺著眉頭說:“有時候,我真想讓爺爺被下放,去農村隻不過每天乾農活,遠比現在擔驚受怕,三天兩頭被打好多了。”
蕭彥辰隻是隨便提一句,肖民宇卻突然眼前一亮。
這幾天,他正愁要把兒子送去哪裡?原本他想把兒子送到妹妹身邊,可沒有人送,千裡迢迢的,肖民宇也不放心讓兒子一個人去。
不過,要是有蕭老爺子,那就不同了。
蕭老爺子人老成精,想帶個孩子簡直不要太簡單。
再一個,蕭老爺子對自家其實沒少照顧,要是能救下他,自己心裡也能好受一點。
有了想法,肖民宇默默找出了藥,拿了一些錢,讓蕭彥辰回去好好照顧他爺爺。
同時,肖民宇又去找了蕭老爺子從前的好友。
這場災難,被迫害的遠遠不止蕭老爺子一個,但平安無事的也不是沒有。
那些人,讓他們保蕭老爺子是不可能的,可要是讓蕭老爺子換一個輕鬆的地方,他們應該會願意。
至於找陳國標,還是算了吧!他就是這場災難的製造者,怎麼可能這麼容易放過蕭老爺子他們。
不過,如今人人自危,多數人都自掃門前雪,肖民宇要找人幫忙,還真不容易。
好在,這年頭有良心的人也不是沒有,最後,肖民宇還是如願,把蕭老爺子和蕭彥辰,肖世銘三人送去了宏揚公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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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宏揚公社這段時間,那可是名聲大噪。
公社出了個被天打雷劈的人,屬於百年難得一見的事,附近十裡八社的社員都好奇死了,天天都在聊這件事。
這也幸好,王老師不是宏揚公社的人,不然宏揚公社的名聲肯定要壞透了。
不過,當王老師做的罪行被公布後,慢慢事情又被傳歪到了彆處。
“你們自己想想,自從三年乾旱過後,之後的這幾年,宏揚公社那年不是風調雨順,年年大豐收。”
“還有,彆的公社,也不是沒有壞人,王禽獸也沒少去過彆的公社,怎麼在彆的公社他都沒事,就在宏揚公社遭雷劈呢?”
“所以我說,宏揚公社,估計是被老天保佑的地方,惡人要是到了那裡,一定會遭懲罰的。”
“無稽之談,彆亂講,”這種言論,被隊長們聽到了肯定是要罵的。
但私地下,依舊有很多社員覺得這是真事。
這些傳到了張老師耳朵裡,想到了王老師的慘狀,他突然覺得自己周圍涼颼颼的,像是有一雙眼在窺探著他,準備隨時劈他一下。
雖然張老師沒做過啥太惡毒的事,但惡心人的小事,他還是做了不少的。
張老師自己都心虛,也覺得宏揚公社太古怪了,想調去其他公社。
不過,宏揚公社的大名已經被宣揚出去了,其他人都不願意來宏揚公社,張老師隻能繼續待在這裡。
但這之後,他可是縮著脖子做人了,平時折騰社員的次數也少了,就是偶爾做個樣子,可算是讓社員們舒服了。
時間過的很快,這段日子,錢寶珠每天不是上山摘野果,就是下河釣魚,每天吃的嘴上流油,日子不是一般的快活。
然後,她就又做夢了。
這次的夢不同以往,錢寶珠在夢裡哭的悲傷不已,醒來更是鞋都來不及穿,直接去找她奶奶。
“奶奶,奶奶,”錢寶珠一邊跑一邊喊,聲音中能讓人聽出驚恐。
錢奶奶當時就有了不好的預感,待錢寶珠跑到她懷裡就著急的問,“寶珠,你是不是做夢了?”
錢寶珠點點頭。
錢奶奶急切的追問,“夢到誰啦?”
錢寶珠聲音沙啞,“我夢到姑姑了。”
“走,咱們馬上走,”什麼都不收拾,錢奶奶二話不說,就準備帶著錢寶珠去縣城。
反正,她的寶珠,不是發生了大事,一定不會哭的這麼厲害。
至於真相,路上可以慢慢問。
錢奶奶帶著錢寶珠,直接去找錢建軍,讓他用牛車送自己。
如今正是忙的時候,陳建軍當時聽了,就皺著眉頭說:“娘,牛在犁地,沒時間。”
錢奶奶一個巴掌就拍到了錢建軍肩膀上,“你彆給老娘說這些廢話,我要你,立刻,馬上給我弄一輛牛車,耽誤的活,我用公分抵?”
錢建軍揉著自己被打的地方,好奇的問,“娘,什麼事情這麼十萬火急啊?”
磨磨蹭的太煩人了,錢奶奶直接推了錢建軍一把,大怒,“不孝子,王八蛋,你再耽擱時間,信不信老娘馬上砍死你算了。”
這麼嚴重的話都說出來了,看來他娘真的很急,錢建軍也不敢耍嘴皮子了,趕緊去安排人架牛車。
安排好了,錢建軍又問:“娘,到底出什麼事了?要不我讓紅洪他們兄弟陪你們去。”
錢奶奶想說不用,錢寶珠突然拉著她道:“奶奶,讓大哥他們跟我們去吧!”
他們要麵對的可是敢殺人的人,多帶幾個男人,才好和凶手打鬥。
錢寶珠這麼做,一定有她的用意。
如此,她就讓錢紅洪和錢紅星兩個陪著她們去縣城。
坐在牛車上,錢奶奶緩了緩心情,將兩個孫子支的遠遠的,才放低聲音悄悄問錢寶珠,到底夢到了什麼事?
錢寶珠靠在她奶奶肩膀上,挨著她奶奶的耳朵小聲說,“奶奶,我夢到姑姑被人殺死了。”
轟,錢寶珠這句話,就像一個晴空響雷,打在錢奶奶身上。
她嚇得魂飛魄散,坐都坐不穩了。
足足愣了半分鐘,錢奶奶才懷著沉重的心情說:“寶珠,你把你做的夢,全部給奶奶說的清清楚楚,一點點都不能漏掉。”
不怪錢奶奶的這麼鄭重,實在是這些年,錢寶珠做的夢,從來就沒有失誤過。
孩子都是自己的心頭肉,誰敢動自己的孩子,錢奶奶能和誰拚命。
現在她還能保持這麼冷靜的情緒,不過是還不知道,凶手是誰而已。
錢寶珠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就把一切全說了。
“奶奶,我今天夢到,姑姑中午下班去銀行裡取錢,出來之後,她準備回家,路上卻遇到了一個女人,姑姑應該是和這個女人很熟,跟著這個女人去了她家。”
“可是,姑姑不知道的是,這個女人家的門背後,還藏著一個男人,我看見那個男人在姑姑進門後,直接從背後用棍子敲了姑姑的腦袋,之後姑姑倒在了地上,流了一灘血,他們卻把錢搶了,等天黑之後,她們把姑姑埋在了她家院子裡。”
說完之後,錢寶珠流淚滿麵。
姑姑這些年,對錢寶珠很好,經常不是托人給錢寶珠帶吃的喝的,就是帶穿的用的。
這麼好的姑姑,卻被惡人殺害,錢寶珠在夢裡時就瘋了似的想殺那兩個人,可惜卻沒用。
不僅錢寶珠哭,錢奶奶也哭了,她可憐的閨女,這是遭了熟人的毒手了。
這個笨蛋,老娘時不時就對她說,防人之心不可無,可她依舊這麼蠢,不管誰說話她都信。
她李翠花英明一輩子,卻養了這麼一個單蠢的閨女,真是氣煞她也。
不過,閨女再笨也是自己家的,其他人敢動她閨女半分,錢奶奶一千個一萬個不答應。
祖孫倆差點抱頭痛苦,惹的錢紅洪他們兄弟不停的問,錢奶奶和錢寶珠怎麼了?
甚至就連趕車的車把式,也頻頻回頭,還安慰錢奶奶不管遇上什麼事,都要放寬心。
這事當然不能和兩個孫子以及車把式說清楚,因此錢奶奶隨便扯了一個理由,直接把車把式糊弄了。
之後,冷靜過後,錢奶奶才問,“寶珠,你知道是哪天發生的事嗎?”
錢奶奶搖頭,她做夢又聽不到說話聲,也沒看到半張日曆,根本不知道。
沒有準確的答案,錢奶奶隻能在心裡祈禱,求老天保佑錢建雪不是在今天出事。
由於此時不是客運車運行的時間,錢奶奶便讓車把式直接送她們去縣城,去錢建雪家。
可是,到錢建雪家時,她家一個人都沒在。
錢奶奶急死了,“沒人,什麼情況都不知道,這可怎麼辦?”
錢寶珠提議:“奶奶,要不我們直接去大姑出事的地方看看。”
錢紅星此時終於隱約明白了點,忍不住問:“大姑怎麼了?”
錢奶奶氣的直跺腳,“沒時間解釋了,咱們去看看再說。”
由於錢寶珠做夢,隻看到陳建雪下班出來的情況,其他地方她並不認識,因此,他們一行人又去了錢建雪上班的地方。
此時,運氣終於眷顧了他們,快到紡織廠的時候,錢寶珠他們遇上了錢建雪的老公,李安城。
見到大姑父,錢寶珠第一時間就問道:“大姑父,我大姑今天是穿的黑白相間的格子長袖嗎?”
突然見到嶽母帶著三個孫子進城,李安城還沒來得及問為什麼,就聽到錢寶珠的問題。
他覺得有點莫名其妙,但還是回答說:“是啊!寶珠,你們見到你大姑了,她沒叫你們去我家裡玩嗎?”
李安城語氣輕鬆,可錢奶奶,心中卻是發沉。
她突然上前,看著李安城問,“小雪今天是要去取錢嗎?”
李安城頓時一僵,打著哈哈說:“娘,小雪連這些都和你說了。”
同時,李安城在心裡說錢建雪太不靠譜了,什麼都往外說,丈母娘這次來,是不是就是來借錢的。
心裡有這個想法,李安城臉色就不太好了,畢竟家裡的錢,可是要用來買地皮的,怎麼能借出去?
如今這年頭,工人都可以等著分房,因此多數人,並沒有買房的意識。
畢竟廠裡的房子不夠分,要是你家裡有房,那想再分房就不可能了。
要是這樣,那就虧大了,為了不讓自家太虧,如今根本沒有幾家願意買房子的,都是等著分房子。
不過,李家和彆人家不同。
李安城是獨生子,他爸也是獨生子,他們一家三口都沒有不良嗜好,又全是正式員工,工資不低,每個月都能存下不少錢。
錢建雪嫁過來之後,她也是紡織廠員工,工資也不少。
如此,他們一家四口有工作的,即使養著三個孩子,也一點都不吃力。
但李安城,有兩個兒子,如今新員工進廠,恐怕等五年也分不到房子。
李安城他們分的房子也不大,如今住了七個人,已經很擠了,要是以後再娶兩個媳婦,再有幾個孫子,那家裡估計連走路的地方都沒有了。
李安城和錢建雪考慮了很久,想著家裡的存款不少,還是不想委屈孩子。
他們夫妻特意找人去問了,又花了點關係,可以花兩百塊錢買一塊六分的地。
六分地差不多是兩百平方米,不少了,修了房子之後絕對夠一家人住。
當然,要是再加上修建房子的材料費用,裝修費用,估計總共要花小一千,差點就要把李家掏空了。
家裡的錢差不多剛夠,要讓李安城借出去,他就不願意了。
他剛想要找個什麼理由,拒絕錢奶奶。
可錢奶奶,此刻聽到錢建雪要取錢,卻什麼都想不到了,腦海中中翻江倒海,差點要暈了。
還是錢紅星及時扶了她一把,她才不至於摔倒。
“奶奶,你沒事吧!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說著,錢紅星就要把錢奶奶抱起了,錢奶奶卻掙紮著不讓錢紅星抱自己。
緩了半秒,錢奶奶斷斷續續說:“寶……寶珠,去……”
錢寶珠哽咽說:“奶奶,我馬上去。”
然後,錢寶珠看著錢紅洪和李安城說:“大哥,大姑父,你們快跟我來,大姑有危險。”
怎麼就有危險了?李安城完全摸不著頭腦,就轉頭看錢奶奶。
錢奶奶惡狠狠的瞪著李安城,大聲罵,“蠢貨,你還磨蹭什麼?”
甚至她自己,也讓錢紅星扶著跟上了錢寶珠。
“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啊?”李安城還是摸不著頭腦,但他見嶽母和錢寶珠一副天要塌了的樣子,還是忍不住跟了上去。
錢寶珠努力回想著夢中的事,順著錢建雪走過的路走了一遍。
當錢寶珠看到大門上貼著年畫娃娃這家,她終於鬆了一口氣,找到了。
此時,時間已經接近兩點了,錢寶珠想到夢裡大姑下班去取錢,又被熟人騙回家,應該就是這時候出事了。
於是,她對著錢紅洪道:“大哥,大姑在裡麵被人打破了頭,你和大姑父待會進去,記得及時把裡麵的兩個人製止住。”
李安城看著熟悉的地方,忍不住說:“寶珠,這裡是我堂妹家,你大姑怎麼會被她打破了頭,你肯定是搞錯了。”
還是親戚,錢寶珠心裡越發恨這家的主人了,對親人都下手,兩個豬狗不如的東西。
見大姑父就是不肯信,錢寶珠也不指望他了。
好在,此時錢紅星也來了,錢寶珠又將她的話再說一遍,就去敲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