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
黎青顏不由咋舌梨台老板的大手筆,花那麼多錢弄一冰庫,就是為了給道具降溫。
不過,能在悅遊原建一個唱戲的梨台,還屹立這麼多年,經久不衰,這幕後老板恐怕也非富即貴。
但好似並沒有人清楚梨台幕後真正的老板是誰,明麵上的那位,底細倒是清楚,不過是一位曾經的紅角。
但要說一唱戲的紅角,能有如此大手筆,黎青顏是不信的。
任誰都是不信的,
所以那位“紅角”老板,大家也都知道不是真正的老板。
可這麼多年,誰也沒能打探清楚梨台背後老板的底細,倒是越發為梨台增添了幾分神秘。
思緒回籠,黎青顏雖然驚詫了一番,梨台老板的大手筆,但琢磨了下《竇娥冤》這場戲,不是太戳她的心思。
雖然《竇娥冤》這場戲,極其突出了竇娥的女性身份,但主旨還是講的是官場罪惡,百姓無處伸冤的悲慘境地。
也是一個很好的論點,隻是不太符合今日黎青顏的心情,總感覺過於沉重了些。
便是論戲,也要講究個緣分,論她想論的戲之主題。
黎青顏想了想,在稍坐片刻後,便開始等待第二場戲的開始。
說緣分,緣分便到。
這第二場戲倒是極其戳黎青顏此刻的心思。
是《西廂記》。
講的是,書生張生與相國小姐崔鶯鶯在丫鬟紅娘的幫忙下,衝破各種阻撓,終成眷侶的美好愛情故事。
劃重點,愛情故事。
黎青顏下意識瞥了身邊的夏謙一眼,對嘛,這才是適合兩個熱戀中小情侶該看的戲。
古代之戲,如同現在的電影。
愛情片自然是小情侶們的首選。
雖然這裡沒辦法看電影,但既然是約會,黎青顏還是想看一些像是小情侶該看的戲。
看來,她今日運氣不錯,梨台正是上演著她所期盼的愛情故事。
黎青顏下意識勾了勾唇,卻沒看到一旁的夏謙也微微彎了彎唇角。
看來,阿顏很滿意他選的戲目。
嗯,他選的。
誰也不會想到,梨台背後的真正主人,便是黎青顏身邊看似單純無害的“夏謙”。
而他當初接手梨台,是將梨台用以收集情報而用。
這事,知道的人不多。
而煙雨先生同夏謙熟悉,知道梨台是他的,所以先前插了一個《竇娥冤》的戲目進來,想讓黎青顏論這場戲,沒曾想,被黎青顏嫌棄太過沉重。
而《西廂記》倒是夏謙選的,不是為了讓黎青顏論戲,隻是說兩人到底是第一次約會,總該有這些才對。
夏謙的所作所為,不過也是為了讓黎青顏不會敗興而歸。
其實,表麵上這場約會,是黎青顏在安排,其實,兩人都為了有最完美的約會體驗,暗戳戳動了不少心思。
果然,黎青顏一場《西廂記》看下來,嘴角止不住略有上翹,尤其是張生和崔鶯鶯最後成親的那一幕,眼神劃過幾分激動,如果不是為了維持原身高嶺之花的形象,她都想去揮舞著熒光棒在台子底下瘋狂打CALL,雖然古代沒有熒光棒,她去鼓個掌還是可行的。
太久沒看電視劇的黎青顏,難得在一個古代戲目裡感受到追“熒幕CP”的樂趣。
黎青顏一邊看著底下的男女主角綻放出一點點微不可見的“姨母笑”,一邊同一旁的夏謙道。
“崔鶯鶯穿上大紅嫁衣可真好看,難怪張生對她一見鐘情,幾番惦記,阿謙你說是與不是?”
“不是。”夏謙回的簡潔而明快。
黎青顏下意識愣怔轉頭。
“嗯?”
不解夏謙為何否定。
明明就很好看啊,阿謙的審美怎麼跟她不同步呢?
黎青顏心頭一堵。
似乎感受到自己將美好的東西要跟男朋友的分享,卻被男朋友無情批判的挫敗感。
但夏謙的下一句,卻讓黎青顏瞬間開心,開心到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因為夏謙說——
“阿顏穿上大紅嫁衣才是最好看的。”
“誰也比不得。”
***
兩個第一次談戀愛的男女,說到婚嫁之事,雖是偶然,也不由讓反應過來的兩人同時有些臉頰泛紅。
但很快又被二人掩飾了過去,不得不說,有時候黎青顏和夏謙默契起來,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竟然同時起了一個“今天天氣挺好”。
對比好似快要下雨的陰雨雲,這個理由真是蹩腳到不忍直視。
幸而第三場便是來了。
說到這第三場戲,夏謙臉上難得的羞澀微滯,這倒是底下人新寫的戲本,不是先前那兩出經典戲目,而是他們梨台的人自己寫的戲,這是梨台的又一個傳統,每三個月會出一台自製戲,這也是另外一個同彆的戲園子不同的地方。
更是受到觀眾們最為期待的一場,畢竟是完全預想不到的劇情發展。
所以,慕名前來的觀眾自然也多。
如果黎青顏知道這點,就不會懷疑“甲字房”無人,是因為達官貴人少了。
這些達官貴人們,如今全部擠在了“乙字房”,也是“甲字房”下麵一層。
理由是,“甲字房”在裝修,才免於達官貴人們鬨場。
事實上,“甲字三號房”的位置,巧妙而又隱蔽,能縱觀俯瞰底下的全部,卻又不會被旁人發現,即使是站在陽台的黎青顏和夏謙。
而黎青顏尚且不知,“乙字房”如今有一位她完全沒預料到的人出現。
端莊大氣的芙蓉麵,於室內悠閒地喝著茶。
直至身邊的丫鬟提醒著,下一場便是第三場的重頭“自製戲”時。
元瑾芙才讓丫鬟取來麵紗,戴在麵龐之上,走到了陽台。
今日不巧,“甲字房”在裝修,不能去最好的“甲字三號房”觀戲,有些影響元瑾芙的享受。
她不若彆的大家小姐,私下愛擺弄花草女紅,元瑾芙就一個比較符合夫人們的愛好——
看戲。
其實話本子也能達到同樣的效果,但眼看的和耳朵聽的,似乎更加形象生動。
這也是元瑾芙愛看戲的原因之一。
早先,她便知道今日梨台有“自製戲”,這便舍下一眾貴女的無聊聚會,轉道來了梨台。
沒過多會,第三場的戲便拉開了帷幕。
隻是元瑾芙一開始一臉期待,看到最後,卻是失望之極。
隻覺這完全不是梨台“自製戲”該有的水準。
言語間,便是要起身去找管事,問問這是什麼情況。
寫的是什麼爛本子!
事實上,這一場講的是一個自小喜歡讀書的女子的故事,讀書其實對於古時女子是錦上添花的東西,便是未出閣時以才學立名,能得一聲“才女”稱呼,但在出嫁之後,能否主持好中饋,才是最得看重的。
可這個女主角是真喜歡才學,所以在其母親,讓她學習管家之術,放棄書本時,女主角並不願意,所以,她嫁過去後,雖然才名了得,但不會管家,無法成為男人背後堅實的後盾,夫妻感情也日益減淡,最後落得夫君尋美妾,自己抑鬱而終的下場。
表麵上好像隻是一個普普通通女子的一生的故事,但事實上這個本子添加了很多寫作者的個人情緒,比如極力誇讚主持中饋之術,反襯才學之於女子的無用。
也許主筆者一開始的初衷,是希望女子們看到這出戲後,能更多地好好去學習中饋之術,為以後做賢妻良母做打算,但卻拿才學做了踏腳板,這是讓自小愛讀書的元瑾芙不能忍。
才學怎麼就成了無用之物?是,女子一生的追求是其為嫁人,但以元家對元瑾芙的疼寵,給予了她尋常女子未曾見過的世麵和眼界。
主持中饋,自然是要學的,可讀書對於元瑾芙而言,更是像呼吸一樣的必須物,甚至如果說嫁人,便要元瑾芙不讀書,那她絕不會去嫁人的。
當然,這是基於元瑾芙有一個強大的家庭背景,即使混吃等死當個懶姑娘,也有人能養得起她。
而元瑾芙嫌棄這個本子爛,還有個原因是因為這個本子的結尾,女主角的夫君另娶了一門填房,這位新上任的繼室,是個主持中饋的好手,沒過多久就把家裡打理的井井有條,夫妻感情逐漸和睦,收獲了圓滿大結局。
怎麼有才學卻無主持中饋能力的女子,就無法收獲幸福了呢?
這在元瑾芙看來,略帶幾分歧視之意。
正巧那個主筆者被元瑾芙叫了過來,為其避嫌,主筆者在外麵陽台,而元瑾芙則在裡麵屋內端坐,中間還有丫鬟傳話。
丫鬟很快傳達了元瑾芙的意思。
“為何如此貶低有才學而無主持中饋能力的女子?”
那位主筆者雖然想敷衍而過,不想得罪元瑾芙,想著就認個錯得了,誰料元瑾芙非要聽個明白原因,主筆者沒招說了實話。
“女子嫁人自古以來便是頭等大事,若一味追求才學,而不學中饋之術,自然難以家庭和睦,而且才學在嫁人之後,隻得平添個夫妻情趣,教習子女,凸顯名聲,問其根本,完全無實質之用,到底過於虛浮。”
主筆者的意思很簡單,才學對於女子錦上添花可以,但若是本末倒置則不行。
元瑾芙聽到前半句,雖然聽著不舒服,但到底可以理解,但後麵半句,說才學完全無實質之用,元瑾芙略微有些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