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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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黎青顏回去之後,整個盛京都被圍繞著黎青顏的兩大消息震驚。
一是,黎青顏是女扮男裝。
二是,黎青顏竟然成了太子妃,而且還成了大燕第一個過了明路的女狀元!
不可謂不傳奇!
而且,這不隻是像太子說的,黎青顏的所作所為是為太子和大燕祈福。
大燕朝第一個女狀元是什麼意思?!
不僅打破男女地位界限,更是將“女子不如男”這一句話,徹底改寫。
大燕朝雖然不禁女子讀書,但大部分人,還是認為,女子就該相夫教子,讀書不過是增添名聲,讓女子嫁得更好。
誰曾想,女子有一日也可以走上朝堂,並且才學碾壓一眾男子,成為聖上欽點的狀元郎。
這仿佛打開了這個時代,不論男女老少,新的視野格局。
當然,有接受也有不能接受的,可影響卻確確實實造成了。
與此同時,黎青顏殿試的試卷也流傳在了世麵。
對於其《論吳河治理》的答案試卷一出,本是因為其女子身份很不服氣的一眾才子,一下子就噤了聲。
才子固然多,但治世能臣,萬裡挑一。
說到底,朝廷需要的還是能乾實事之人,光會做漂亮文章也不頂個實用。
難得,大家對於黎青顏得狀元一事,倒是沒多少人提出異議。
畢竟,本事個人都會去掂量,對比之下,相形見絀。
而另外有一件關於“黎青顏”的事,倒是聽得令人咂舌。
事還是從黎青顏女扮男裝的事提起,這便要說到一個人——
黎青牧。
黎青顏的三堂弟,也就是本來想向聖上當場揭發,卻發被太子打臉的那位。
他的目的雖然沒成功,但意圖卻暴露的很明顯,不就是想把黎青顏弄下去,自己搶那是世子位嘛。
大戶人家多陰私,這些事,大家心知肚明。
不過,知道歸知道,但沒個證據,誰也不好說黎青牧怎麼樣。
若不是前頭有太子擋著,指不準大家還得誇上黎青牧一聲大義滅親。
可這沒過多會,黎青顏那日都還沒歸家,黎青牧就先被官差帶走,原因是查出黎青牧故意收買檢查官員,意圖作弊。
當然,黎青牧是想揭發黎青顏,可這事被聶淵祈逮住了辮子,他可不會對想要害黎青顏的人手軟。
而且可喜可賀的是,順藤摸瓜之下,把告訴黎青牧關於黎青顏女扮男裝的上頭給摸了出來。
結果,說意外不意外,說不意外也挺意外。
竟然是,黎青崢!
那日,原身和秋平去了暗道,在交談之間,雖然沒直接提及原身女扮男裝的事,但隻要稍稍留心,就能聽出蹊蹺,也是原身和秋平大意,以為堵死的暗道不會有人,誰曾想,堵死的暗道的機關,在另一邊。
且早就被黎青崢發現。
那日,黎青崢得知之後,心機深沉的他當然不會自己出麵動黎青顏,便設局讓黎青牧知道,讓黎青牧那個傻子去當出頭鳥,既能扳下黎青顏,也不會被黎氏族人戳脊梁骨。
而他黎青崢便坐山觀虎鬥,坐等世子位到碗裡來。
本來,黎青崢是這麼打算的,而且算盤打得劈裡啪啦響。
這事他做得隱蔽,該是無人能查的出來,可黎青崢卻算漏了黎青顏身後有個聶淵祈。
聶淵祈查到了黎青牧,自然會往上查源頭,卻發現黎青牧堅持稱是聽到黎青顏親口所說,自己是女扮男裝,細細問時間地點,黎青顏卻沒有在那個時間出現在那個地點過。
很顯然,有人用了人.皮麵具假扮成黎青顏,為了讓黎青牧上套。
排查出黎青崢倒是不難,先前黑鷹向秋平打聽了明白,知道可能是暗道裡出了事,那就隻能說黎家的人。
聶淵祈吩咐手下查那段時間內黎家所有外出且出現在那個地點附近的人。
人海戰術下,黎青崢落網。
黎青崢就是萬萬沒想到,黎青顏身後有個聶淵祈,能有大量的人力物力,把他給揪出來。
而且,還另有收獲。
人.皮麵具這個東西,可金貴著,聶淵祈貴為太子自然土豪,不光給自己一個暗衛團配備齊了人.皮麵具。
就連做人.皮麵具的匠人,他都有,而做人.皮麵具這一行,個個匠人都會留有自己獨有的標誌,這位匠人是這一行的大師級人物。
隨手翻了翻這人.皮麵具,就翻出了那微不可見的標誌,一眼便瞧出了是出自誰的手。
匠人將做人.皮麵具的人的名字告訴了聶淵祈。
聶淵祈一聽,眉眼瞬間一沉。
他知道這人。
同樣,黎青顏也知道這人。
終於稍稍平複過來的黎青顏,起了點心思乾正事,剛好這時,阿七約她出去,說有要事相商。
這開頭便是說了這個人名。
黎青顏當下心頭一顫。
她當然知道這人是誰,在原書裡,這人可說專門為靳相君做人.皮麵具的。
言下之意,黎青顏被揭發一事,靳相君也摻合了進去,而且還是不知什麼時候同黎青崢勾搭上的。
黎青顏忽然想到早先發現黎青崢喜歡靳相君一事,她暗道自己大意。
當時發現,就該留意這個禍患才是。
估計也因為靳相君,黎青崢越發記恨黎青顏,靳相君對黎青顏的愛意,心機深沉的黎青崢該是早有發覺。
也是黎青顏受製於原書思維,靳相君以平妻的身份提早嫁給了二皇子,二皇子看管靳相君如此之嚴,靳相君應該很難像原書那般坐擁幾大美男,而且屬於靳相君的美男,除了二皇子外,其餘同靳相君一點牽扯都沒有。
這讓黎青顏簡直懷疑自己看了本假書。
不過雖然知道這事,是黎青崢和靳相君在背後操作,但黎青顏心頭卻莫名有點怪異之感。
好似一切都查的太過順當了。
而對於靳相君無法像原書那般坐擁美男一事,有她的原因,也有阿七的乾預。
思及此,黎青顏抬了抬眼皮,看向眼前戴著銀質麵具的阿七。
她可沒忘記,阿七極有可能是重生的。
不過奇怪的是,兩人已有許久不見,但黎青顏卻莫名覺得眼前的阿七有一股奇怪的熟悉感。
因著這份熟悉感,黎青顏皺著眉頭,開始細細打量起眼前的阿七來。
臉被擋得很嚴實,看不出什麼。
黎青顏也沒多停留,視線逐漸開始下移。
然後,落在了阿七交疊的手上。
而黎青顏麵前的聶淵祈則是因為太想黎青顏,太想太想了。
但他自己斬斷了路,如今,他隻能以“阿七”的身份來見黎青顏。
即使是……
聶淵祈似乎想到什麼,藏在銀質麵具下的眼,一點點暗淡無光,像是被摔碎的瓷娃娃,瓷身沾地,摔得粉碎,沾染一地泥土,再不複原本的皎潔透亮。
但聶淵祈必須這麼做,為了黎青顏。
這般想著,聶淵祈貪戀地看了黎青顏一眼,趕緊收拾好情緒,說著正事。
“我已查過,這人是靳相君的人,之後,需得小心提防靳相君和二皇子。”
“另外還有一件事,也是今日我來找你之正事……”
“你能把手給我看一下嗎?”
聶淵祈正準備說著今日真正的來意,冷不丁就被黎青顏打斷。
藏在麵具下的聶淵祈一愣,不知黎青顏意思。
“怎麼了?”
黎青顏沒吭聲,但眼神十分執拗,盯著聶淵祈的手一動不動。
過了一會,重複道。
“給我看看,行嗎?”
聲音平緩,但又不是請求,看似疑問句,其實是篤定的陳述句。
她是鐵了心想看。
聶淵祈能感覺出來。
而他可以拒絕的。
可當聶淵祈看著黎青顏漂亮的瞳孔仁兒裡,清晰倒映出自己戴著麵具的臉時,他拒絕的話,卡在喉嚨間。
說不出口。
這…可能是阿顏最後一次這麼平靜地看著他了。
除了阿七這個身份,他的其他身份,都是讓阿顏記恨的,這路卻是他自己選的。
然而…時日不多,這一回的見麵,是他最後允許自己的放縱。
就這麼一回。
想到這,聶淵祈下意識地點了頭。
最後一次,他要讓阿顏開心點。
於是,聶淵祈主動把手遞了過去。
雖是無法拒絕黎青顏,但聶淵祈也自信黎青顏看不出什麼。
他假扮夏謙之時,包括手,也是做了掩飾的。
而他本來的手……
聶淵祈微涼的手指一暖,他忍不住顫了顫,是黎青顏在撫摸他的手指。
隻且撫摸一根。
他的左手小指。
其靠近掌心的指腹位置上有一顆米粒大小的紅痣。
聶淵祈心頭一驚,但很快又沉靜下來。
這該是隻有他和父皇知道的事才對,阿顏她不可能知道的。
那左手小指上的紅痣上聶淵祈天生帶有的胎記,但聶淵祈出生後不久,便帶上了母後為他專門打造的可調節尾戒,紅痣也便遮了去,之後母後逝去,聶淵祈為了紀念母後,便一直戴著,除了偽裝成夏謙和阿七外,所以,沒有人知道聶淵祈左手小指上,還有一顆紅痣。
今日,聶淵祈也是怕黎青顏認出來,特地將尾戒摘下才來的。
阿顏是不可能知道自己有這個胎記的。
聶淵祈不擔心。
可……
就在聶淵祈暗自放心時,忽然他手心一緊,本是輕輕撫摸聶淵祈手指的黎青顏,改撫為握。
五指穿過聶淵祈冰涼的手指。
死死又死死地緊握著。
下一刻,黎青顏聲音平靜中藏著執拗道。
“這一回,你可彆想再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