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青顏早聞見風聲,臉上有些許不好意思,隻當聶淵祈是親自來同她宣布的。
她心裡還有些害羞,畢竟聽聶淵祈親口來說,那感覺好似求婚一樣。
可黎青顏還未害羞多久,就見聶淵祈好像根本沒有說這事的意思,轉而帶著黎青顏上了馬車。
馬車裡的黎青顏眨了眨眼,有些不解道。
“阿驍,我們這是去哪?”
即使如今的聶淵祈已經成為了新帝,但在隻有兩人獨處時,黎青顏還是喚他“阿驍”。
哼,這是阿驍默許的,隻專屬她一人的昵稱。
黎青顏心裡雀躍又帶著點小驕傲,每一次都叫的特彆開心。
兩人獨處之時,聶淵祈難得展顏,他給黎青顏遞了一塊綠豆糕,柔聲道。
“彆急,到了就知道了。”
正巧黎青顏還有些餓了,想了想點點頭,乖巧地吃起了綠豆糕,那模樣可愛地像一隻偷食的倉鼠,勾得聶淵祈有些心癢。
看來,他得早些將這隻“小倉鼠”投喂在自家花園才行。
沒過多會,馬車便停了下來。
黎青顏也剛好吃完,雖然她沒有看馬車去哪,但估摸著時間,兩人應該還在盛京裡。
而當黎青顏下了馬車,看著眼前莫名有些熟悉的院落,眼底劃過片刻的詫異。
回頭看向身後的聶淵祈道。
“我們來這裡乾嘛?”
這裡,黎青顏說陌生也不陌生,但談熟悉肯定是談不上。
這裡以前是二皇子的府邸,也是靳相君曾經居住過的地方。
不過因為二皇子犯了謀反罪,這個府邸也被查抄,荒蕪了近三年。
黎青顏不知聶淵祈把她帶到這裡做什麼。
聶淵祈沒回答,隻是輕輕牽起黎青顏的手,往府邸前走著。
待站定後,聶淵祈低頭輕聲問向一旁的黎青顏道。
“可喜歡此地?”
黎青顏愣了愣,不明白聶淵祈什麼意思。
但說道喜歡……
“喜歡是挺喜歡的。”
此地既然曾經被盛文帝挑為王府所在,自然地理位置極好,聽說裡麵還有各式奇山異石,還有早些時日聶淵筳為了取悅靳相君,專門從南方花大價錢移栽過來的珍稀雨花露桃樹,不僅果實比北方桃鮮嫩多汁,就連那三月的桃花都要嫣紅不少,煞是美麗。
黎青顏有審美能力,當然喜歡。
聶淵祈點點頭道。
“那就好。”
接著還沒等黎青顏反應過來,聶淵祈就同今日跟著來的黑鷹道。
“黑鷹,把準備的東西搬上來。”
黎青顏眸子中的不解漸濃,不知聶淵祈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隻是她還沒問出口,很快就被聶淵祈讓人準備的東西吸引了目光。
隻見幾個太監打扮的人抬了一張桌子上來。
黎青顏打眼一瞧,桌子上準備了筆墨紙硯。
黎青顏疑惑的目光再次聚焦在聶淵祈身上。
“阿…陛下,這是要做什麼?”
有外人在場,黎青顏做足了禮數。
聶淵祈回以一笑,另一隻空出來的手背在身後,下巴朝著跟前的院落抬了抬道。
“阿顏不覺得這門上少了點什麼?”
少了什麼?
黎青顏順著聶淵祈的目光看過去。
雖然這三年,此地被封,但是大門依舊華貴無比,一磚一瓦都體現出皇家的尊貴,並沒有破敗之相。
忽然之間,說少了什麼,黎青顏沒能一下子看出來。
隻是過了一會,她眼神突然往上抬了抬,然後盯著某個位置,看了一會,表情若有所思,轉頭看向聶淵祈,語氣有些不確定道。
“少了…匾額?”
聶淵祈點點頭,給了黎青顏一個聰明的眼神。
然後便拉著黎青顏往桌子那走。
聶淵祈手微抬,親自研墨,然後提筆點墨,遞給黎青顏,淡淡笑開道。
“給你的書院,起個名字吧。”
***
黎青顏表情明顯意外,她許是萬萬沒想到,聶淵祈竟然將二皇子以前的府邸給了她,而且是作為“書院”的形式。
阿驍怎麼知道她有開書院的打算?!
黎青顏想開的書院,自然不是尋常書院,她是想開一所女子書院,能讓女子擁有在世間行走的能力,拓寬其思想視野,而不是一生局促於一個小小的院落。
當然,黎青顏知道,她的想法,行之艱難。
這變革,動的是千萬年根深蒂固的社會風俗。
但總有人要去做,總該有人去做,不是嗎?
至於聶淵祈為何得知黎青顏的想法。
也許是當他第一次拿到黎青顏提的“男女是否有平等的一日”的問題時,就已明了。
正如他當年回答的。
“現世行之艱辛,未來定有可期。”
他願意許給黎青顏一個未來,隻因為,這是黎青顏的理想。
黎青顏同聶淵祈對視之時,好似有所明悟,她忽然也想到當年她在郎月樓留下的那個問題。
黎青顏表情一下子訝異開來,似是全然明白了過來。
而聶淵祈沒有多猶豫,看著黎青顏訝異的表情,點點頭,便是認下。
這世間唯一懂黎青顏的人,是他,聶淵祈。
訝異之後,黎青顏嘴角微微上翹,看著聶淵祈的眼神越發溫柔,像是打開了某種契合的開關,兩人的心又悄悄貼近了一步。
黎青顏接過聶淵祈手中的筆,目光從聶淵祈的身上,轉移到眼前的白紙之上。
手指微動,輕輕地落下兩個字——
“千秋。”
千秋書院,以千秋歲月實現遠大抱負。
此時的黎青顏還不知道,她埋下了一顆名為“偉大”的種子。
從名為“千秋書院”裡走出去的人,將會一代接著一代,把黎青顏所傳達給他們的信念,鐫刻在骨血裡,不論以後生老病死,人世無常,或是朝代更替也好,他們當中總有人,會像黎青顏一樣,將天下背在肩上,即便是踉蹌獨行,或是隕身糜骨。
總會有人堅持著,就像曾經的黎青顏一樣。
***
轉眼,黎青顏和聶淵祈的大婚之日將近。
這一回,黎青顏將不再成為太子妃,而是成為皇後。
黎府上下高興,黎青顏也高興。
上回到最後,她也算是得到了聶淵祈的親口求婚。
黎青顏忍不住想起上回同聶淵祈出去時的場景,臉色一點點爬上羞紅。
在黎青顏給書院起了名後,聶淵祈上前一步,附耳在黎青顏耳邊小聲道。
“不知道阿顏,可喜歡我為你準備的這份聘禮?”
古有江山為聘,但聶淵祈才不做那俗人。
他極為準確地切中了黎青顏的要害。
他的阿顏,就是這麼一個人兒。
唯愛和理想,不可辜負。
黎青顏想起自己上回沒出息地紅著耳朵點頭的樣子,暗自吐槽自己不夠矜持。
想著明日便是大婚之日,黎青顏趕緊再腦海裡複習背誦那一長串複雜的禮儀規範。
明日,她可得矜持守禮些,不能給阿驍丟臉,更不能丟了他們黎府的臉麵。
最重要的是……
黎青顏下意識看向鏡中的自己,越發熟悉的容貌,讓她忍不住懷念起另一個曾經擁有這幅容貌的人。
黎青顏微微笑了笑。
最重要的是,也不能丟了“黎青顏”的臉麵。
隻是這明日還沒來,黎青顏倒是先遇上了一人。
季斐。
聽秋瓶說,季斐在小門外等她的時候,黎青顏恍惚間還覺得自己聽錯了。
自打黎青顏同阿驍偽裝的夏謙越走越近後,她便極少同季斐和白景書往來。
主要是當時不想遇到白景書,而季斐又同白景書關係親近。
以至於,黎青顏並沒有覺得自己同季斐有多熟。
但她還是決定去見一麵,看看季斐尋她何事。
許久不見,季斐棄樂從戎,整個人看著正經了不少,身姿也魁梧了不少,看不出以前是個愛舞樂的書生。
隻是眉宇間還殘存著一絲不正經,屬於季斐的不正經。
黎青顏輔一出門,季斐臉上立馬浮現一絲調笑,仿佛先前的正經隻是黎青顏的幻覺。
“大忙人,許久不見,近來可好?”
黎青顏點點頭,表示安好,回道。
“你找我,不是為了敘舊吧。”
季斐輕笑出聲。
“聰明。”
“什麼事?”黎青顏眉骨輕輕挑了挑。
季斐臉上的調笑微頓,瞬間收了收,道。
“景書他…要走了。”
***
黎青顏隨季斐趕到盛京城門時,白景書正牽著一匹馬,背著一個普通到一點都不起眼的背包,穿著一身素淨的白衣往外走著。
即使是一個背影,黎青顏也一眼認出了白景書。
同樣也一眼注意了白景書抱在身側的牌位。
黎青顏一愣,想起了這三年內盛京的傳聞。
當年,白景書說自己早已有了未過門的夫人,才斷了他同太子和黎青顏三人之間的八卦傳聞。
但眾人卻有了一個新的好奇。
白景書這位未過門的夫人是誰?
有那好奇的人,便伺機尋白家家主問個明白。
白家家主卻同白景書口徑不一,隻笑著說那是白景書的醉酒胡話,沒有這樣的事。
可誰料,白家家主前麵剛說完,後麵白景書懷裡抱了個東西就走了進來。
“不是醉酒的胡話,我確實有未過門的夫人。”
白家家主眉頭一皺,給白景書使了一個讓他不要胡來的眼色,可白景書壓根沒搭理他,將懷裡抱著的東西,反手就展示給眾人看。
是一個沒有名字的牌位,卻明顯是用了上等的木料。
“準確地說,是未過門的亡妻。”
此後,白景書有個未過門亡妻的消息,徹底在盛京傳開,雖然還是不知道這個被白景書放在心尖尖位置的女子的身份,但大家卻都知道白景書對她用情至深。
不僅隨身抱著她的牌位,甚至還為她守孝三年,即使他們兩人並沒有成婚。
旁人不知道空白牌位的歸屬,可黎青顏卻知道是誰。
可對此,黎青顏除了長歎一聲,也彆無他法。
隻是,黎青顏心頭有兩個疑惑。
白景書同樣是守禮之人,他如果沒有徹底確定原身對他的心意,萬萬做不出如此大膽的決定。
可原身從頭到尾,都未曾表露過對白景書的愛意,當然,跟原身混了兩年的黎青顏自然是感知到了。
但白景書不知道,所以是什麼讓他下定了決心做這個決定呢?
還有就是白景書為何現在離開盛京?
難道是知道阿驍要動白家了?思及這個可能,黎青顏眉眼一皺,轉了腳步,想回去給阿驍傳消息。
因為白景書要是知道了,白家家主定然也知道了。
可黎青顏剛準備邁開腳步,就聽見不遠處的白景書道。
“煙花三月下揚州,觀姹紫嫣紅鬥芳菲。
炎火六月上遼東,享一方納涼避暑地。
金秋九月留盛京,為香山紅葉駐足停。
寒冬臘月入西域,登天山望峰崖落白。”
黎青顏身形一僵,這是當年原身回答煙雨先生“最想成為什麼樣的人”的問題的答案。
黎青顏腦海裡剛剛劃過這個念頭,耳邊卻聽見白景書接著道。
“三月了,我帶你去揚州看看吧。”
她猛地回頭,卻見白景書已然走遠,人和馬都被朝陽鍍了一層光澤,仿佛是去迎接新生一般。
黎青顏微微眯了眯眼,過了一會,轉身離去。
一旁的季斐一愣,喊了一聲黎青顏道。
“我們不是來同景書道彆的嗎?”
走在前頭的黎青顏腳步未停,聲音卻傳回在了季斐耳邊。
“不必了。”
他已經同她道彆了。
帶著原身的份。
黎青顏走遠,季斐一個大男人也沒那麼矯情,事實上,他早先就同白景書道過彆了,這臨到頭,他還怕哭鼻子,所以,他也沒喚住白景書,隻深深看了一眼他的背影,轉身跟上了黎青顏的步伐。
而待兩人走遠後,慢悠悠牽馬行走的白景書忽然回頭。
看了一眼季斐追隨黎青顏而去的背影,他輕輕地搖了搖頭。
一手懷抱著空白的牌位,一手撫上另外一邊腰側的一物。
那動作比抱著牌位的手還要來得小心。
若是有人細看,一定覺得白景書現在的樣子很奇怪。
一手抱著個牌位,另一隻手拿著一根長蕭,眼神還似有貪戀般盯著長蕭,嘴裡念叨著什麼。
九節紫竹蕭。
阿言最後一次送他的生辰禮。
白景書看著竹蕭上,那棵帶有梨花的梨樹,同一片白霧交纏。
他嘴角輕輕地揚了揚。
梨樹與白霧的交纏。
黎與白的交纏。
他的阿言,早已對他表露過心思。
隻是……
白景書眼神空了一下,但又很快斂去,眉眼漸彎,手下意識握緊手裡的九節紫竹蕭。
這一回,他不會再放開了。
***
皇帝大婚,自然是整個盛京,乃至整個天下的轟動喜事。
不僅百姓圍觀,朝臣道賀,甚至周邊小國也派了使臣道賀。
而最為奇特的是,這大燕新上任的皇後——
黎青顏。
在兩人的成婚大典上,一襲雍容華貴的嫁衣,更是驚豔了觀賞的眾人。
這是眾人第一次見到女裝的黎青顏。
若說男裝的黎青顏是盛京第一美男。
女裝的黎青顏便是天下第一美人。
也隻有擁有了健康身體的新帝,能同女裝的黎青顏比肩。
彆說,兩人並排站在一起的畫麵,美好地根本不似凡人。
便是當場羽化登仙,恐怕這群觀察的官員們也不會驚訝。
而當時為新帝皇後作畫記錄的畫師,更是多達百人。
但也十分可惜,即使百人同時為新帝皇後作畫,所出的成品,也沒能捕捉兩人神韻的百分之一。
所以,當時在現場的官員們,可真是值得了,看到了平生僅見的絕美畫麵。
據說好些當年觀摩現場的官員,在解甲歸田後,都拿這事同自己的孫子孫女們吹噓。
你爺爺當年可是見過這世間最美的風景。
當然,這是後話了。
現在——
本該是在洞房花燭夜的黎青顏和聶淵祈。
站在宮牆的城門樓閣上,吹著一陣陣冷風。
黎青顏瑟縮了下脖子,剛想同一旁爬了上來,就一直盯著城外熱鬨夜市的聶淵祈說點什麼。
就見聶淵祈冷不丁忽地攬過黎青顏肩頭。
男人溫暖的身體瞬間包裹住了黎青顏,連帶著黎青顏臉上都泛起一絲絲紅意。
隻是黎青顏臉上的紅意,還未全然布滿,耳邊就聽到聶淵祈的聲音道。
“阿顏,這大燕的河山,我分你一半可好?”
黎青顏一滯,下意識快速搖頭。
“阿驍,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同你在一起,又不是圖謀你的江山。”
她可不是女帝,沒那麼大的野心,再說她也沒什麼治國天賦,最多就是會說叨說叨,當個“千秋書院”的掌院,她已經很心滿意足了。
聶淵祈聽黎青顏著急的辯解,就知道她誤會了。
他下意識收緊手臂,身體也轉了過來,麵對著黎青顏,目光灼灼。
看得夜色下的黎青顏不自覺咬了咬下唇。
一顆心,咚咚咚跳著,似乎比外麵打更的聲音還要響。
而下一刻,漫天星河似乎隻剩下了黎青顏的心跳聲。
因為,聶淵祈就這麼靜靜地看著她,似乎此刻的天與地,隻唯獨剩下兩人的存在一般。
過了一息,聶淵祈低聲淺笑,好看的眸子裡揉進了比星河還耀眼的璀璨。
他道。
“縱現世難以實現男女平等。”
“可在你我之間——”
“我想許你一個平等。”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完結撒花花,還會有番外,感謝大家將近十個月的陪伴,說四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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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白景書和原身的he結局在番外會寫,不慌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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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第一次重生。
宣采薇重生成了她大伯隨身掛的玉佩,結果發現對外形象“專一深情”大伯在外養了一房外室。
第二次重生。
宣采薇重生成了她未婚夫的束發玉冠,結果發現口口聲聲說愛她一生一世的未婚夫竟然早已同她的庶妹暗通曲款。
……
第N此重生。
宣采薇重生成了京城第一美男+高嶺之花的淮安郡王“秦隱”掛在書房暗門的一幅畫,結果發現秦隱密謀造反不說,特喵地還暗戀她。
因為,那幅畫就是她本人的畫像。
*
傳聞鎮國公府上的三小姐宣采薇整整昏迷了三個月,病入膏肓,外界都在開盤賭她的死期。
誰料宣采薇在三個月後竟然悠然轉醒。
醒來後的宣采薇看誰都是一副“哼,我知道你的小秘密”的眼神。
自此,各方勢力發現對鎮國公府的計謀手段全然不奏效,仿佛被人提前知曉了一般,驚得毛骨悚然。
而一貫以嬌弱美人著稱的宣采薇,見著京城第一美男秦隱竟然拔腿就跑,健步如飛,絲毫不見病氣。
宣采薇:開玩笑,被這種陰鷙造反黨喜歡,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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