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衣服碎片剮蹭的地方由下往上看,畫一道線尋找芬妮小姐可能掉落的位置。
可能是一樓舞廳外側的觀海走廊,也可能是二樓某間客房的窗戶附近。卻無法從三樓與四樓掉落,因為那裡都是沒有門窗的整麵封閉艙體。
“走廊,誰都能進出,但沒有人表示見過芬妮小姐。”
船長又指了指二樓的客房,“這一間客房沒有住人,按照常理,它應該是緊鎖的。之前,我也派人去檢查了沒客人的空房間,沒有發現門鎖被破壞。”
是嗎?
瑪麗並不認為遊輪的門鎖有多防盜,就她而言,就能以非暴力的方式打開。
“等會再去仔細檢查。”
瑪麗轉而詢問水手,“我注意到芬妮小姐的頭發有一段被切了,是你們把屍體打撈上來時切的嗎?”
水手點頭,“是的。纏在船底鐵杆上的頭發太過糾纏難分,我們沒有辦法解開,隻能將頭發切斷。”
瑪麗追問,“「鑽石號」運營了十一年。你也是頗有經驗的老水手,在你的水手生涯中遇到過類似頭發纏繞的事情嗎?我的意思是,你能確定那是海水洋流等自然之力造成的頭發結嗎?”
這是很難說清。
水手神色糾結,“船底時常纏繞海草,我的確見過亂成一團的海草,但人類的頭發……”
水手搖搖頭,“先生,恕我直言。哪怕我曾經在海上遇到傷員或屍體,但都是男性,他們的頭發至多長到齊肩。
大海,是男人的世界,長頭發的女士隻會是乘客。今天是我二十年水手生涯裡,第一次以如此方式打撈起一具女屍。”
因此,無從判斷長發纏繞艙底,究竟是海浪的作用或者是有人故意為之。
瑪麗:等一下,什麼叫做大海是男人的世界。
此時,停屍間房門倏然從內推開。
邁克羅夫特走了出來,慢條斯理地換上乾淨的手套,環視一圈確定了剛剛說話的人。
“你說大海是男人的世界?”
邁克羅夫特平靜地看著水手,“那麼你又能確定些什麼,以而證明你了解大海的世界?”
水手難掩尷尬。
他錯了,怎麼就忘了今天來驗屍的是一位夫人。
“額,是的,能確定什麼?”
水手強迫自己動腦子思考,不能太過丟臉。“是了!我能確定的是,發現屍體時沒有蝴蝶結或緞帶等裝飾品綁住芬妮小姐的頭發。”
換言之,如果真是有人把芬妮小姐的頭發搞成死結纏在船艙底部,也沒有留下明顯證據。
瑪麗淡淡問到,“沒有彆的發現了?”
水手訕笑,“沒有了。”
船長見狀緩解氣氛,“老布裡,你先回去休息,說不準等會要再下水。紮爾,你不如也會房等消息,請照看好你的劇團成員。”
怎麼照看不言而喻。
是讓紮爾管住另外七人的嘴,不要透露人魚複仇的劇情竟然真實上演了,以免恐慌情緒蔓延。
水手與紮爾都離開了。
邁克羅夫特才開始說起初步屍檢結果。
“三個發現。第一,致命外傷在後腦勺,傷口殘著鐵鏽與白漆,而傷口形狀近似圓弧形,是高處墜落傷造成的。第二,目前屍體上沒有發現掙紮痕跡,但芬妮小姐的脖子上有擦傷。我懷疑,她戴著的某條項鏈不見了。”
說到此處,邁克羅夫特頓了頓。
“第三點呢?”
船長不由追問,就看到大副遲一步從停屍間出來了,大副的臉色很不好。
“第三點,我在芬妮小姐襪子中發現了這個,藏於她的腳掌下。”
邁克羅夫特指了指大副手裡的紙袋,示意他倒出了一塊半個手掌大小的鱗片。“看神色,鱗片並不新鮮,存放了有一段時間。”
是的,有點乾癟的鱗片,約有半個手掌大小。
空氣,忽然安靜!
這樣尺寸的魚鱗很少見,是否無意中吻合了人魚複仇之說?
“傳說和現實不同。傳說裡美人魚來自深海,它們尾巴的魚鱗很美。”
瑪麗最先打破了詭異的氣氛,“現實中的深海魚卻基本沒有鱗片,而常見的海魚魚鱗非常細小。像是這樣大的魚鱗,應該是一條大個子淡水魚。”
邁克羅夫特點頭,“是鯉魚鱗片,很不常見的體型,總之我不曾有幸見過。波頓船長,「鑽石號」沒有提供這類鯉魚肉食吧?”
“當然沒有,鯉魚不在我們的菜譜上。”
船長很肯定,也因此陷入更深的迷霧。“如果是小鱗片,還能用不小心掉到襪子裡去解釋。但這麼大一塊,芬妮小姐走路時不可能沒感覺。”
那必須弄清楚,魚鱗是什麼時候出現在襪子裡的?是芬妮活著時,還是她死後?
“明頓先生,羅曼夫人,也許你們該找女仆阿比聊一聊了。”
船長揉了揉眉心,事情越發奇怪了。至於他和大副還有很多事要處理,此中重點必須先要穩住一船人的情緒。
四人離開負一層,分頭行動。
瑪麗繼續往上走,視線卻不由落在同行之人身上。
正是四下無旁人,她忽然勾起一抹微笑,低聲說到,“羅曼夫人,您真是一個特彆的女人。”
邁克羅夫特腳步一頓,又自然地繼續上樓梯,側頭回以微笑:“明頓先生,您是在讚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