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馬車夫左顧右盼,警覺地怕人發現某個秘密,沒有朝著回家的大路走,而是向著小鎮樹林深處駛去。
瑪麗在王冠小鎮轉了幾圈,暫且沒有發現異狀,卻發現了一輛從樹林裡駛出的馬車。
兩個馬車夫穿著普通車夫服裝,卻難掩他們身上的某種氣味——是幫派分子的氣味。如果靠近,可以發現其衣服上殘留著泥腥味。
馬車駛出樹林,像是完成了某個任務。它沒有再進入王冠小鎮,而是上了大路,直奔向波士頓主城區的方向而去。
有古怪!
瑪麗看著馬車遠去,來到了它剛剛駛離的小樹林邊緣。根據當地人說,小樹林麵積不大,其中沒有野獸也沒有獵戶居住。
既然什麼都沒有,怎麼會有幫派分子匆匆駕車出入?
根據地上的車軲轆痕跡,可以判斷近期有且僅有一輛馬車進入樹林。
馬車行駛到某個位置不再方便繼續入林,有兩個人就下車步行。兩人留在泥地上的足跡很深,像是抬著某個重物。
眼看天色變暗。
瑪麗根本沒有調頭的打算,而是從背包裡取出煤油燈,點燈後繼續入林一窺究竟。
正所謂賊不走空,哦不,是來都來了應該堅持到底發掘真相,總得弄清楚幫派分子進入樹林的目的。
順著足跡,一米一米深入樹林。
目力所及處,多是掉光了葉子的樹木在冬季寒風中瑟瑟發抖地佇立著。
北風吹。
風穿過殘枝枯木發出的聲音,有點像是樹木垂死掙紮的哀嚎。
‘哢哧,哢哧——’
古怪風聲中,夾帶著另一種更為詭異的聲音。
異動的聲音並不響亮。
瑪麗卻腳步忽而一頓,這種聲音是有人在挖土。
再結合幫派分子、荒林、重物等等因素,可以順利成章推導出一種可能,也許此處埋了一具屍體。
現在,是有人在掘屍嗎?
冬夜,風寒。
荒涼小樹林,一個新鮮的長方形土坑邊。
邁克羅夫特拿著折疊鏟,儘可能快速地挖著土。
他不想回憶道為什麼要做這種挖土的事,令人鬱悶的體力活並不適合他。但美國是個神奇的地方,足以給人各種考驗。
現實就是他不得不挖。
經曆四天追蹤,他發現了一場與古幣商人西蒙有關的火災。
正在追查起火的源頭,就追上了幫派分子形色古怪地進入樹林,那夥人埋下了一口棺材。
‘咚!’
鐵鍬終於撞上棺材蓋。
下一刻,邁克羅夫特卻猛然抬頭。
樹林裡沒有聽到其他腳步聲,卻忽然有一團光亮隱隱綽綽迅速靠近。
來者是活人嗎?
如果是鬼魂反而不可怕,唯獨不希望是幫派分子去而複返。
瑪麗提著煤油燈靠近挖土聲的聲源處。
走近,隻見土堆,卻不見挖土者。掃了一眼地麵的足跡,其中存在某一熟悉尺碼的女鞋鞋印。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而轉身看向昏暗樹林。
“晚上好,夫人。是我。”
瑪麗沒有直接叫名字,或是遵守著某種墳地潛規則,不隨便叫人的姓名。
一棵大樹後。
邁克羅夫特謹慎查看,確定了煤油燈照下的來者是誰,這才顯出身形。“晚上好,先生。看來我們真的殊途同歸了。”
誰說不是呢?
都查到王冠小鎮,足以證明此處有問題,而現在更是發現了一具棺材。
兩人剛剛鬆一口氣。
此時,卻聽土坑裡傳出異響。
‘刺啦——’,‘嗚嗚——’。
是指甲抓撓棺材板,以及被堵住嘴但還拚命發聲的動靜。
“人沒死。”
“人沒死?”
瑪麗和邁克羅夫特立即去撬棺材蓋。
一分鐘後,掀開棺材板,隻見裡麵躺著一位被麻布堵嘴又捆綁成條狀的年輕男人。
男人強撐著虛弱的身體,努力看了兩人一眼,力竭地昏了過去。
“脈搏虛弱,但外傷不致命。”
瑪麗迅速為不知名的男士鬆綁後檢查了他的身體情況,“那夥人是想要搞活埋沒有成功。這人的運氣真不錯,死神沒能抓到他。”
邁克羅夫特搭了一把手,合力將昏迷的男人從棺材裡抬了出來。
當下,不知為什麼,也許是他的錯覺,也許是他的直覺,總覺得剛剛明頓先生的話有一絲說不出的古怪。
活埋被救,棺材裡的這位先生確實是幸運兒,那麼一句隨口感歎又有哪裡奇怪呢?
邁克羅夫特的疑惑一閃而逝。
他找不到答案,正如此時從明頓先生臉上發現不了任何不妥,這種瞬間的古怪感覺被埋入了心底深處。
“回城,現在急需找一位靠譜的醫生。”
邁克羅夫特迅速盤哪個醫院沒有幫派分子的蹤影,眼下不能讓鮑爾奇與西蒙發現異常。
“請勿著急,醫生,我有了一個好人選。”
瑪麗即刻想到了傑基爾醫生,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這不就趕上了治病救人的好時候。
不過,在離開前還有一件事要做。
瑪麗從背包裡取出一支畫筆與一小瓶血紅墨水,“比起直接離開,不如重新合上棺蓋,順帶在棺材裡留下點什麼。萬一那夥人回來複查屍體,還能給他們一個驚喜。”
簡單點說,是把捆綁被害者的繩子與堵嘴的抹布都留下,一絲不苟地恢複原本的埋棺現場。
當然,必須在棺材裡留下幾行血字,製造出被害死者突變成吸血鬼之類的怪物瞬移出棺的假象。
假如埋屍者回來重啟棺蓋,一打開就會發現屍體不翼而飛了。
不是被偷盜了,而是屍體留下了重重詛咒,不知化成了哪類怪物將要向凶手複仇。十九世紀,很多人都信這種詭異怪談。
“這個提議怎麼樣?更利於為我們爭取破案時間,而不會打草驚蛇。”
瑪麗一手舉著沾著血紅墨水的筆刷,一邊微笑著詢問,“夫人,您覺得我們在棺材裡留什麼字比較好呢?”
煤油燈的光,昏暗而不真切。
此時,卻能清晰看到血紅筆刷的墨水受到地心引力影響正在下墜。滴答滴答,一滴滴似鮮血滴在棺材板上。
邁克羅夫特一手扶著昏迷的被害者,一邊看向正對他微笑的人。
忽然間,不知道該說點什麼。他認識的明頓先生,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下一刻,邁克羅夫特卻也不再克製地緩緩笑了。“這個提議太好了,是要留一些令人刻骨銘心的咒語才好。”
風一吹。
滴答,又一滴鮮紅墨跡滴在了棺材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