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敢編造在使領館門口見過的橋段。如果真的見過,這人能忍著一直不找上門?這種說法,反正他不信。
的確,兩人不可能在英國使領館門口見過。
瑪麗根本沒去過英國駐德國柏林大使館的那條街,但她習慣性地打聽過柏林動態,其中也包括了外國使館人員的名單。隻是從沒想到那麼巧。
“是的,我從倫敦來。也許,您此前在使館門口見過我吧。”
邁克羅夫特卻順水推舟地承認了,而且還追問,“您呢?是從紐約來的?各大報紙都刊登過的,鼎鼎有名的那位明頓先生?”
“讓您見笑了,媒體傳聞多有失真。其實我隻是普通學生,這個學年來柏林做交換生。”
瑪麗說得謙遜。忽然間又是神色恍然,她居然補了一句,“不過報紙之言也總有一二屬實,我確實會想念親愛的羅曼夫人。”
後麵這一句著實突兀。
倘若是麵對剛剛認識的陌生人,於情於理都不該添這一句。
邁克羅夫特麵不改色,卻不由自主地心頭一跳,什麼叫做‘親愛的羅曼夫人’?
但不待人多想,瑪麗立馬道歉,“對不起,我失言了。很抱歉,不知怎麼突然想起一些過去。”
說著,瑪麗一臉誠懇的歉意,眉宇間竟然還摻雜了幾絲憂傷。
像極了在極力克製因為失去羅曼夫人後的心痛,還要故作堅強地要維持住彬彬有禮的儀態。
誰忍心苛責一位失去戀人的紳士呢?
多麼刻骨銘心的愛情,因為愛得深刻,當聽聞一絲與過去有關的消息後就忍不住悲情流露。
邁克羅夫特卻一口氣不上不下堵在喉嚨裡。
演!你再演!羅曼夫人活著的時候,從來沒見過您情深不已的樣子,更沒有聽過你叫人親愛的,現在還演起了愛情悲劇的男主角。
偏偏無法挑明了駁斥。當年的戀情緋聞是兩人默認的結果,為的就是迷惑外界而不想把那些詭異案件公之於眾。
如今站在局外人的角度憑什麼懷疑M&L的戀情有假,哪怕是馬修閣下也或多或少認定了緋聞是真的。
邁克羅夫特終是咽下那口氣,似乎通情達理地說,“人之常情,您不用抱歉。”
接下來,不想多說話了。
邁克羅夫特準備立刻就走。兩個陌生男人一起看完了昆蟲活動,又交換了姓名,難道還要坐下來一起吃飯?
又不是一見鐘情,墜入愛河,相約晚餐,一夜極樂,這種離譜到沒有任何理智可言的劇本從不是他會演的。
下一刻,瑪麗偏偏表現出了美國人的熱情。
“快要四點半了,如果走得快些還能趕上勞拉甜點屋的下午茶。福爾摩斯先生,我有預約座位,您要一起嗎?”
“謝謝您的邀請。”
邁克羅夫特多想一口拒絕,但勞拉甜點屋的預約很難排,而且它是柏林少有的讓他滿意的甜品店。因為工作時間關係,勉勉強強一個月隻吃過兩三次,如果今天能嘗一頓簡直是意外之喜。
“我還有點事,以後有機會再聚。”
最終,邁克羅夫特還是堅定而不失禮貌地謝絕了。
一個英國人,大使館秘書,怎麼可能如此輕易就和剛剛認識的陌生人一起去喝下午茶,那就完全背離了為人冷淡的形象。
“這樣啊,真是有點遺憾。”
瑪麗毫不遮掩地露出‘錯過今天的下午茶,您真是錯過一個億’的神色,但說的話非常體貼了,“您忙吧,我也得趕過去了。有空再敘,再見。”
拋下這番話,瑪麗轉身就走。
走的毫不留戀,似乎一點都不惋惜今天沒法敘舊,隻留給邁克羅夫特一道匆匆離去的背影。
邁克羅夫特再次一口氣堵在了嗓子裡。
想不到,真的萬萬想不到。他已經不再是不喜歡的甜食人設的羅曼夫人了,居然還再一次被特意提醒是不能隨心所欲地吃小甜點。
故意的!
這種吊人胃口的事情,明頓先生絕對是故意為之。因為預判了他會謝絕而故意出言引誘,故意地提及了極難預定的勞拉甜品店。
此刻必須反思。
十分鐘之前,究竟是哪一塊神經區域突發障礙,居然讓他沒能迅速轉身即走,而是停下來和明頓先生一起看屎殼郎推球?
答案,或許昭然若揭。
虛虛實實的話語,總會夾帶一些真實情緒。比如剛剛聽到的那句‘確實想念親愛的羅曼夫人’,不知說者是否有心,但知聽者的確有意。
夕陽下的重遇,他的身體比理智更誠實。
邁克羅夫特深深看了一眼已經空無旁人的長街,也轉身一步一步踏著夕陽餘暉離開了。
寒風中,他神色冷淡,仿佛一切如常,但腳步著實不夠輕快。
比不能暢快吃甜食更嚴重的問題出現了。明明他是理智的信徒,為什麼驀然意識到在今天的黃昏中沾染上一種完全陌生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