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人一直保持著不露聲色的麵容,也就不怪彆人手癢,想要破壞那張仿佛永遠沒有情緒的臉。
下一刻,瑪麗立即自我表揚了一番。
不愧是她,雖然想要使勁揉搓邁克羅夫特讓他的臉呈現出各類誇張表情,但自製力很快克製住了她魔鬼般的衝動。
“福爾摩斯先生,晚上好。”
瑪麗也一本正經地打招呼。瞧,她也能完美掩飾情緒,而且立刻跟上情緒轉移大法,“有關小拉爾夫的屍體,我可能有了一些發現,需要向您確定一件事。”
“有點巧。關於血室的殘肢塗鴉,我也有了一些發現。”
邁克羅夫特示意對方先請,“您先問吧,是要確定什麼事?”
瑪麗言簡意賅地說起俾斯麥家族紋章的構成,“紮穿小拉爾夫心臟的凶器形狀,和水牛角相近嗎?”
“相近。”邁克羅夫特隨即畫出了具體尺寸,起先認為這是種造型特殊的彎鉤狀利器,現在提及牛角就對應上了。
“是偏小號的牛角,牛角尖很鋒利。購入一隻牛角並不難,藥鋪裡與集市都能買到。”
邁克羅夫特也能確定凶手是普法戰爭的受害者了,有此前因才會那樣怨恨俾斯麥。
不過,凶手還沒有完全改變作案模式,他仍然在挑弱勢者下手。
即便起初對老年癡呆者、流浪兒童等弱者下手,而此次改為選擇謀殺小拉爾夫,但凶手仍舊有所畏懼。否則怎麼不直接綁了俾斯麥,更不敢直接刺死威廉一世。
瑪麗搖搖頭,“時間是關鍵。這個凶手還在進化中,進化速度說不好。指不定下周就會聽到柏林的頭條新聞「德意誌皇帝與首相遭遇暗殺」。”
這種標題聽起來聳人聽聞。
邁克羅夫特卻知道不是危言聳聽,黑色羽毛凶手的心態在殺死小拉爾夫時被有了顯著變化。與以往的案件最顯著差彆,凶手從留下渡鴉羽毛變為留下簽名,他已經開始蛻變了。
兩種階段的殺人方法模式不同。
前一個階段,凶手並沒有公之於眾的打算,選擇了隱秘的廢棄教堂拋屍;後一個階段卻敢堂而皇之地留下小拉爾夫的屍體。
大半個月前,死公雞汙染雕像事件爆發。人們最初認為是小拉爾夫唆使犯案,那讓他一度在柏林惡名昭彰。
儘管後來證明凶徒另有其人,但小拉爾夫出了惡名的事實已經改不了,也讓更多人知道小拉爾夫有一個溺愛他的父親。
在這種前提下,黑色羽毛凶手還選擇小拉爾夫下手,就是算準了拉爾夫參讚會不遺餘力尋找失蹤的兒子。
哪怕暫時不能確定凶手與小拉爾夫是否存在私人恩怨,但可以肯定凶手殺人的主要目的即將達成,是要通過屍體侮辱俾斯麥家族。
近日,拉爾夫參讚為尋找失蹤的兒子發動不少關係,這已經引起了各大報社的關注。紙包不住火,案情內幕遲早會廣為人知。
邁克羅夫特可以預見明天太陽升起後,他將此案告之俾斯麥方麵後,柏林上層會有多熱鬨。
“即便柏林方麵有意淡化難堪傳言,但凶手不會罷手,他會一條道走到黑。因為他認為神使是無敵的,他有了神的力量。”
當下,邁克羅夫特說出了最新發現。“血室裡的塗鴉能對應翻譯成一段簡譜,應了那段歌劇的著名歌詞「飛吧,我的思想,展開金色的翅膀」。凶手以他的方式表明,他長出了主神奧丁神使渡鴉的黑色翅膀。”
凶手起初選擇留下黑色羽毛,那時還未徹底認同渡鴉神使的身份。但,在落下血字簽名縮寫之後,意味著他已經完全代入新身份。
既然是神使,豈會懼怕人類。隨著時間推移,凶手的膽子會越來越大,他更不會允許羞辱俾斯麥的消息被壓製下去。一旦被壓製,就會製造更多的案件。
“原來如此。”
瑪麗聽了血室塗鴉的寓意若有所思,“人不會在一夜之間改變。一隻接一隻,連殺死四隻代表音樂家童話故事裡的動物,是凶手逐漸轉變的過程,他再也不相信美好結局。以七種位置的殘肢對應成1-7的數字簡譜,是對音樂理想的最後血色祭奠。”
邁克羅夫特接著道,“現在綜合所有線索推測,黑色羽毛凶手以往可能從事音樂相關職業,普法戰爭來臨後參了軍。
戰爭對於他是一場重大失敗,再也沒有做回音樂家。我認識刺激源不僅是國仇,更可能是個人的因戰致殘。”
凶手有幫手,他本人的傷殘情況尚且不明,但應該不會太嚴重,否則很難完成分屍等舉動。
更重要的是,唯一可能近距離接觸過凶手的人——收了錢向雕像扔死公雞製造混亂的慣偷,慣偷描述他的雇傭者沒有表現出明顯的身體缺陷。
凶手可能到不了斷胳膊斷腿的程度,隻是做不了音樂家。比如斷了幾根手指、手筋徹底斷了,就無法繼續完美地演奏樂器。
“不論是哪個部位的殘疾,凶手都可能患上了幻肢症。”
邁克羅夫特在親身經曆了‘羅曼夫人的死亡’後,他在養傷期間看了不少與精神心理疾病相關的資料。
其中提到,美國南北戰爭中許多受傷的士兵被截肢。當戰爭結束後,被截肢的士兵們之中頻發奇怪病症。
他們否認自己身體殘疾,聲稱仍舊能清晰感知被截肢的部位,更有甚者會感到長出了本不存在的軀體部分——比如第三隻手。
“近幾年,醫學界對此進行了研究,暫且不明具體詳細的疾病原理。”
邁克羅夫特查到的最新結論,是幻肢症的發病與病人的身體受損或殘疾密不可分。
瑪麗聽著,連連點頭。凶手在戰爭中落下殘疾,他患上了幻肢症後,認定長出了神使渡鴉的翅膀。這個推理很合理。
於是,她讚美到,“言之有理。福爾摩斯先生,您真是學識淵博,對於前沿精神醫學領域也是涉獵頗深。”
邁克羅夫特:話是好話,為什麼聽起來卻彆有深意。
很像是說「你就是羅曼夫人吧,彆裝了,否則怎麼閒著關心那些偏門的精神病案例。你一看就是踩過大坑的。」
瑪麗的話略有幾分意有所指,但又立刻把回到正題上。
“如果凶手患有幻肢症,就能解釋一堆屍骨上的電擊痕跡。精神疾病使用電擊療法,而他在出院後效仿進行了驗證性實驗。”
目前,沒有證據確定凶手是在殺死那些被害人後,再對其進行分屍。
換言之,被害人活著時就可能被截肢與被電擊。凶手將自己的遭遇在一群被害人身上重複了一遍又一遍。不一定是報複社會,也可能是實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