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ttke第133章
亮堂堂的燭光裡,一個華服麗人坐在軟塌上將手中的畫卷打開,一株幽蘭映入眼簾,她細細的看了許久,也不知怎麼的,今日送來的無數禮物中,隻有這一副蘭花圖入了她的眼。
她總覺得這幅畫給她一種很親切的感覺。
不少達官貴人都知道,安王妃最喜歡蘭花,為了投其所好,每年都有人為她送上與蘭花有關的各種事物,起先是送新鮮的蘭花,後來發現安王妃更喜歡蘭花的圖案後,之後送的東西就轉變成了帶蘭花圖案的畫卷、瓷瓶、擺件之類的物件。
單是這樣的蘭花圖,她這一天便收到了幾十幅,安王妃因著與謝家關係交好,隨手便拿起了他家送來的畫,懶懶的問了一聲:“是何人所畫?”
“據說是一位姓裴的公子。”
安王妃隨口應了一聲,她並沒有聽說過當世有什麼姓裴的畫作者,而如今當世名人的蘭花圖,她收到過數不勝數。
她當時便要把手中的畫放下,剛要離開的時候,卻不知怎麼的,又把那幅畫打開了,這一看之下,她心中便覺得驚讚無比,安王妃以前雖然不懂畫,但在品鑒了如此多蘭花圖之後,眼光自然不是平常人能比得上的,她看得出此畫作人的技藝高絕,雖說是寂寂無名者所畫,可這畫的價值,卻值得人收藏,怪不得謝家會把這幅畫送過來。
安王妃隨意欣賞過幾眼後,便不以為然的把那畫放了回去。
再美麗的蘭花,她也欣賞不來。
彆人都以此來投她所好,實際上,她想要的蘭花根本就不在於此。
本來這件事也就這麼過去了,可在之後的宴會上,安王妃頻頻失神,總是會想起之前看到的那副蘭花圖,她不知道自己是在回想那副蘭花圖,還是在想一些彆的什麼事情。
宴會結束後,安王妃吩咐人把那幅謝家送過來的蘭花圖送進了她房裡。
安王妃看著手中的這株蘭花,在這樣的燭光下,輕輕歎了一口氣後,忍不住思緒紛雜。
她二十三年前曾經有過一個孩子,孩子剛出生的時候,左手手臂上有一塊紅色的胎記,她生產完醒過來後,第一眼看到這胎記,便覺得這胎記輪廓像蘭花,而那時孩子他父王,也就是安王在一旁笑她:“孩子手上這團醜東西,也就你這個親娘能看出像蘭花。”
對,她就覺得像蘭花,這種感覺她記了二十多年了。
隻是她的長子出生沒多久,孩子便丟了。
她失去了她的親生兒子。
也許是這些年她蘭花圖看的太多了,日日又掛念著她丟失的那個孩子,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她夢見過好幾次,對方手上的那塊紅色胎記,逐漸長成了蘭花的輪廓。
蘭是花中君子,二十年過去了,他是不是已經長成了一位溫潤如玉的翩翩君子?
……
“你又在想孩子了?”一個身著紫袍的英俊男人在她的身邊坐下,給她搭上了一件披風,安王妃偏過頭來看身邊的人,緩緩的點了點頭。
“隻要我們不放棄去找,一定能找到瀾兒。”
安王妃輕輕應了一聲。
找了這麼多年都沒找到,安王妃幾乎都要放棄希望,她現在隻盼著當年被審問的賊人沒有說謊,君瀾沒有被他們滅口,而是在這個世上好好的活著,隻要孩子能好好的活著她就心滿意足了。
“母後近來也派了不少人馬南下暗中尋找瀾兒的下落。”
安王妃收起手中的畫卷,揉了一下鼻子,壓抑住眼中的熱意,“母後她年紀大了,想念孫兒。”
安王是如今太皇太後的小兒子,先帝的一母同胞的親弟弟,太皇太後隻得這麼兩個嫡子,長子繼位後,自然十分寵愛這個幼子,對當初丟失孫子的事情痛惜不已,如今安王膝下無子,是太皇太後的一塊心病。
上次回京的時候,太皇太後拉著他們的手說自己時日無多,唯一的心願就是想看到兒孫安康,盼著自己在入土前,能找到她丟失的愛孫。
呂公公是太皇太後安排下來尋找安王世子的領頭人。
安王府門前。
一堆身著輕甲的人馬在呂公公麵前躬身行禮,“參見呂公公。”
....
穿紅衣帶高帽披著灰色大氅的呂公公笑著點了點頭,“你們這批人馬去臨安,找約莫二十三四年前出生的孩子,他的手臂上有一塊紅色的胎記,喏,這就是胎記圖。”
“不過……這些年過去了,這胎記總會有些變化……”
臨安開始下雪了,這一場雪足足下了一個晚上,鵝毛大雪飄飄灑灑,第二日整座城裡都銀裝素裹,珠簾碧瓦附上一層白霜,滿樹皆是梨花,牆角的臘梅,早已經開了。
清晨,雪初霽。
這一日裴疏和薛清靈沒有去醫館,而是留在了家裡。
難得的一場大雪,自是要賞雪一番,才能不辜負如此美景。
裴家書軒門口移植了幾株臘梅,現下枝頭上儘是嫣紅點點,有些還是深紅色的花苞,有些則是淡淡的紅粉色臘梅,一層清雪落在枝頭上,朵朵臘梅在雪中已經開得豔麗,映襯著清麗的白雪,亦有姝色。
薛清靈提著一個小瓦罐站在紅梅邊上收集梅上白雪,裴疏則在旁邊看護著他。
如今薛清靈裹了一層又一層,外麵圍的是厚厚的紅色大氅,他自己笑稱已經被裹成了一個臃腫的大肉包,還是牡丹色的那種大肉包,身子裹得厚厚的,隻剩下一孤零零的小腦袋在外麵,卻讓他顯得更加瘦小玲瓏了。
裴疏身上也裹了一件銀白色的狐毛大氅,有了一點冬天的樣子,大氅下麵,還是他原本的那套白衣,本來他連這一件大氅都不想披,奈何薛清靈和柳玉芷母子倆一致覺得,他要是還隻穿那幾件單衣,就是在傷害彆人的眼睛,傷害彆人的身心。
他不覺得冷,彆人看著替他冷。
在冬日裡不裹得厚實一些,隻會給人一種冷颼颼的感覺,就好比薛清靈明明裹得十分嚴實,但在看見寒風中穿白衣的裴疏時,明明心裡知道對方不會冷,可身體卻會下意識感同身受的哆嗦一下。
放這樣的小裴大夫出門,就是在禍害人。
普通人看著都要打哆嗦。....
起碼要披上一件大氅,才能對得起今天的這場雪。
薛清靈提著手上的小罐子,像一個春天裡采蜜的小蜜蜂一樣,忙個不停的在花瓣上行動,蜜蜂采蜜,他薛清靈采雪,裴疏在旁邊護著他的腰肢,免得他不小心滑倒,嘴裡也念叨著:“我來幫你提著罐子吧。”
“……你幫我拿著罐子,那我們得忙到什麼時候?”薛清靈認真細致著用手中的梅花枝收集花瓣上的清雪,這收集白雪也是有講究的,講究纖塵不染,還要求梅上清雪。
落在梅間的雪最為上乘。
“要是換我來,那就是一眨眼的工夫。”
“我要自己來,彆耽誤你家夫郎做正事!”
“行行行,你忙吧。”
忙活了小半天收集了兩罐梅花雪之後,薛清靈終於消停了,他覺得累了,一罐讓人收好,提著另一罐和裴疏一起,來到清池邊的遊廊亭中烹茶。
他們家的整個庭院也被白雪覆蓋著,屋頂瓦片上儘是雪白,屋簷底下懸掛著兩串紅燈籠,樹枝上,石橋上,落滿了雪,院中的池子似乎也被凍住了一樣,池岸邊已經結了一層透明的冰,越是在岸邊,越像是壘了一層一層瓊花碎玉在那。
唯有池中央的部分,還沒結成冰,露出清晰的碧色的池水,和邊上一層透明薄冰覆蓋的池麵形成鮮明的對比。
也就是在這個地方,無數條紅魚在水中上下翻動嬉戲。
為這樣的冰天雪地多增添了些許鮮活的靈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