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後。
時光飛逝,幾輪花開花落之後,曾經牙牙學語的小胖墩已經變成了一個俊美的小少年。
白衣少年踏著落葉,耳邊聽著沙沙的聲響,繞過古井,從幾株桂花樹下走過,隻聽得天上一道破空的鷹喙聲,少年眼睛一亮,腳步輕點數下,下一刻便躍上了房頂。
隻可惜功夫沒有修煉到家,一塊本就搖搖欲墜的瓦片被他腳步帶落,落在地上後四分五裂,發出清脆的響聲,在寧靜的院子中如同驚雷聲般。
糟了。
白衣少年頗為心虛的收輕腳步,踏著輕巧的貓步狂風掃落葉般快速清理地上的狼藉殘骸,而後找了一塊新瓦片換上,這才雲淡風輕的重新站在了屋頂之上。
假裝一切無事發生。
少年十分優雅的彈了彈衣袖。
他站在屋頂上,微微仰著頭,挺直胸膛,長身玉立,將左手背在後麵,他衝著空中盤旋的白鷹頷首,任由清風吹起自己身後束起的長發,自覺一派高人形象。
少年的腰間懸著一支白玉長笛,笛上掛著嫣紅的穗子,正當他想解下腰間的笛子當場演奏一曲之時,卻聽見了有人在底下叫他。
“臻兒!”
薛清靈探出頭來,發現他家大兒子又上房頂了,剛剛那聲音肯定也是對方弄出來的,“臻兒,你快下來,阿爹做了你愛吃的棗花糕。”
一聽說有好吃的,白衣少年麻溜的從屋頂上斜飛而下,姿態如仙一般翩然落地。
少年衝著薛清靈眨了眨眼睛,無聲的詢問阿爹糕點在哪?
薛清靈:“……”
薛清靈也不說話,指了指小廚房的方向,少年獲得了想要的答案後,幾個閃身便進了小廚房。
等這倒黴孩子走了之後,薛清靈實在沒忍住的捧腹大笑。
想他們家的小小裴,以前還是一個喋喋不休的小話癆,現在卻變成了一個不苟言笑的冷麵小閻羅,究其原因竟是——
一顆牙。
這孩子正好到了換牙的年齡,前段日子他的大門牙冷不丁的掉了,之後就說話漏風,再加上他和他親爹一脈相承的清風朗月長相,缺了個大門牙,實在是……
叫人忍俊不禁。
六歲的孩子臉皮薄,又好麵子,醫館裡人多嘴雜,被人笑過幾次後,在外人麵前,他就板著一張“所有人都欠我錢”的臭臉,輕易不再開口說話。
薛清靈唏噓,孩子長大了,也有了自己的煩惱啊。
也不知道他們家小裴大夫當年缺大門牙的時候,是怎麼熬過去的?
不過,雖然他們家小小裴最近遭遇到了極其嚴峻的形象危機,但他在臨安城裡最受歡迎的未來夫婿地位仍舊沒有動搖。
沒錯,這娃六歲就十分招蜂引蝶,引得無數人家上門來求娃娃親,恨不得立刻綁定這個未來容貌絕佳的玉麵小郎君。
比他還在繈褓那會兒更是有過而無不及。
他爹裴疏就是他的活字招牌。
裴疏站在櫃台前,執筆寫下一張藥方後,就聽見櫃子邊傳來一陣叮當叮當的玉飾碰撞聲,他放下筆,含笑往角落裡看去,正好看見比他膝蓋高不了多少的小家夥探出頭來,睜大了一雙含水的眼睛望著他。
那眼睛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爹。”小家夥軟綿綿的叫了他一聲。
裴疏走到他身邊去,動作溫柔的將他抱起來,放在一旁特製的高腳凳上。
“曦兒。”
這個軟綿綿的小家夥名叫裴曦,小名西西,是他和薛清靈的小兒子,今年四歲,是個小雙兒。
“爹,要畫花!”
跟他那個最近十分在乎形象的大兒子一樣,這個小家夥也臭美的很,也不知道在那學來的,最近喜歡在額角畫花,天天要求他爹給他畫。
幸虧他爹畫藝好。
“今天畫左邊還是右邊?”
“右邊的!”
裴疏找來自己調製的顏料和畫筆,緩緩的在小家夥細嫩的臉龐邊上沿著右額描繪上了一朵綻放的細蕊蓮花。
“來,拿著鏡子照照看,喜不喜歡。”
“喜歡!”小家夥衝著裴疏羞澀又激動的笑了笑,抱著鏡子不願意撒手,等到獨自臭美完了之後,這個小東西又有新的要求了,“爹,手手也要。”
“手臂上也要畫嗎?”
“嗯嗯嗯。”
裴爹爹隻好任勞任怨的又給他們家兒子手臂上也畫上一朵清蓮,路過的薛清靈看著眼饞,也笑著撈起衣袖露出光潔的手臂,說要一朵和兒子一樣的花。
“夫君,你幫我也畫一朵。”
“等著啊,給兒子畫完就給你畫。”
……
吃完糕點路過此處的裴真真小朋友板著一張分外高冷的臉龐,看著眼前其樂融融的三個人,鼻子裡輕輕的哼了一聲,覺得真是沒意思。
他才不要畫花。
“哥哥,給你看我手上的花花,是爹畫的。”等到手上的蓮花畫完之後,四歲的小家夥就纏到自己親哥哥身邊去顯擺顯擺。
“花花好不好看?”
裴臻挑了挑眉,看著眼前憨憨的傻弟弟,嘴角一勾,“哥哥也給你畫。”
裴曦十分疑惑:“???”可是哥哥你會畫嗎?
裴臻拿起畫筆,隨意幾筆故意在裴曦嬰兒肥的臉頰上添上了幾筆歪歪扭扭的貓咪黑胡子。
“看看,哥哥畫的好看嗎?”
裴臻打量弟弟那白嫩的小臉龐,加上了幾撇貓咪小胡子,彆說,還怪可愛的。
有兩撇特意畫在對方的小梨渦上。
“真的嗎?”
裴曦十分疑惑的拿起了自己的寶貝小鏡子,然而等他看清了鏡子中的自己後,震天的哭聲穿透了整個醫館。
“哥哥你壞!!!”裴曦看著鏡中醜陋的自己,馬上小嘴就癟了起來,抽抽噎噎的掉起了金豆子。“你壞你壞你壞你壞!!!”
裴臻可沒真想把自家弟弟弄哭,碰見這樣的情況也心慌了,連忙出聲哄道:“好了好了,你彆哭了好不好。”
薛清靈見到小兒子哭了,剛想走過去哄他,就被裴疏伸手攔住了,裴疏遞了他一個眼神,“他弄哭的讓他自己哄去。”
“西西彆哭了。”
“哥哥錯了好不好,剛剛就是逗你玩的,幫你擦掉好不好。”
“來,彆哭了,小心哭花了臉。”
“彆再哭了好不好,你再哭哥哥耳朵都要聾了。”
裴臻倍感壓力,一邊說著口齒漏風的話來哄弟弟,一邊用手帕沾水幫他把臉上黑乎乎的貓咪胡子給擦掉。
哄了小半天才把這個鬨騰鬼給哄好。
他弟弟看著是個又軟又黏人的小雙兒,實際上是個超級大嗓門,他要是哭鬨起來,能把房子都給喊破了。
好不容易把人哄停了,裴臻的耳邊仿佛還能聽見對方的哭聲繞梁。
弟弟什麼的,真是太可怕了。
裴臻心累極了。
“哥哥……”裴曦照了鏡子發現自己已經恢複如初,額頭上的蓮花依舊漂亮之後,他就滿意了,雖然眼眶還帶著未乾的淚花花,他卻不記仇的又黏到了親哥哥的身邊。
“哥哥,吃糕糕。”
“你也吃。”裴臻拿起一塊紅豆糕小心的喂到了裴曦的嘴邊,見他乖乖巧巧的咬了一口後,細心叮囑道:“慢點吃,彆噎著啊,哥哥喂你喝水。”
那邊的裴疏和薛清靈看見這邊兄弟兩人溫馨相處的樣子,兩人偷偷笑了笑,裴疏瞥了一眼外麵的天色,提議道:“今日醫館人少,外麵天氣也不錯,不如一家人去落鏡湖邊上走走?”
“好啊。”薛清靈點了點頭。
兩個小家夥也沒什麼意見。
於是夫夫倆帶著小家夥們出門了。
此時正值春夏之交,天朗氣清,走在湖岸邊上,一陣一陣的清風吹拂在臉上,分外舒暢,眼前湖水清澈見底,碧波微微蕩漾,時不時有幾隻飛鳥掠水而過。
湖對麵是寶塔寺廟,凝神細聽,能聽到對岸的撞鐘之聲。
出了門之後,裴曦也不在乎自己臉上的花了,開開心心的往前跑,裴臻這個好哥哥在後麵追著他,叮囑他彆亂跑。
“哥哥,哥哥,你們快點走啦!”
“你慢點,誰讓你到處亂跑了。”
“你再跑就要變小花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