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半個月前,王在多瑪河邊撿到了一名與眾不同的少女,據說那名少女有著一頭在陽光照耀下如黃金般的秀發,還有不同於黎述王國民眾,牛乳般白皙的皮膚,她突然出現,像河流中誕生的神女一般神奇,每個見過她的男人都會為對方這兩樣神明般的特質著迷。
少女的手腕處還佩戴著先王後一般會傳給兒媳婦的黃金手鐲。這個手鐲本該傳給神官,但被先王後遺失了,現在卻出現在這名少女纖細的手腕上……這仿佛是什麼天意。
種種異像為這名少女披上了一層神秘的麵紗,連年輕的王都感到興味盎然,將其帶回了王宮。
金發、白膚、手鐲。
確實非同一般,但從侍女口中,這個少女根本解釋不清楚自己的出身,過於來曆不明,萬一是彆國培養出來針對狄美斯的奸細呢。
雲桑不願意貿貿然給人定罪,他想了想後,吩咐侍女將人帶過來。他深諳問話技巧,是否是間諜奸細,在他三言兩句之下,一般都會漏洞百出。
侍女便把瑟瑟發抖的人帶了過來,可他才問了一句話,知道了少女叫什麼名字,年輕的王很快也趕到了,用不悅的目光盯著雲桑。
狄美斯,年輕的王,登基三年有餘,今年十九歲。
他身材高大,擁有一頭漆黑的短發,先王後曾是冠絕沙漠的美人,遺傳母親基因的少年自然劍眉濃黑,五官精致英俊,隻是此時他身上穿著匆匆趕來的騎裝,腰間佩戴著寶劍,臉色又沉又冷,渾身氣勢充滿威懾,侍衛們根本不敢上前。
雲桑看向年輕的王。
兩個月不見,對方又高了許多,雖然眉眼還是抹不去那股高傲威嚴,但氣質看上去倒是更沉穩了。雲桑眼中閃過一絲欣慰,當年還步履蹣跚的孩子,如今已經長成了一個極具魅力的男人,舉手投足很有風範。
可惜這個少年對他的欣慰毫不領情。
狄美斯朝雲桑走來,每一步都走得很穩健,口氣充滿質問:“你為什麼隨意帶走她?”
“我為什麼不能帶走她?我要問她幾句話。”在黎述王國,王象征著至高無上的權力,沒有人能夠忤逆,唯有神官例外,在權力上能夠與王分庭抗禮。
“你真的隻打算問她幾句話?美稚可不是你先前傳喚的那些奴隸,她是一個柔弱的少女,禁不住你的拷問。”狄美斯直言不諱,口吻咄咄逼人。
雲桑驚訝了,他從沒見過狄美斯對哪個女人這樣護短,想到這裡他忍不住皺眉道:“我之所以拷問,自然那些人都是可疑之人,我要保護你的安危,還要辨彆你身邊所有人是否身世清白。你不能因自己的喜好而迷失判斷。”
不是什麼來路不明的人,都能接近王,如果出現刺客,那會對整個國家帶來災難。
見到這個國家的王和神官為自己爭吵,雲桑這個神官似乎對她的存在頗有意見,顧美稚鼓起勇氣,上前一步為自己辯解道:“我一時半會兒解釋不了我的來曆,因為那實在太匪夷所思,說出來你們可能不會相信。我確確實實不是這個國家和時空的人,我的家鄉在很遙遠的東方土地,但請相信我不是外國的奸細或者刺客,我不會對狄美斯不利的。”
“聽到她說的了嗎王兄,你管太多了。”狄美斯薄唇微啟,涼涼地道,深綠色的瞳孔眼也不眨地瞪著雲桑。
這一句王兄,充分說明了對方的疏離,可雲桑的重點卻不是這個,他衝少女皺眉道:“居然直接叫王的名字?真是個沒規矩的姑娘。”
顧美稚心裡一慌,想起這幾天太隨意了,居然忘記了這兩千年前是該死的封建奴隸社會,等級製度無比的森嚴。稱呼王的名諱,相當於在東方稱呼皇帝的小名一樣冒犯不尊重,是要被處罰的大罪。
狄美斯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他是黎述的王,名字這種東西外人不能隨便叫的,但明麵上少女是他的人,他不能放任雲桑處置他,“是我允許她叫的。”
三番兩次的維護,雲桑便知道了,狄美斯不希望他插手這個姑娘的事,雲桑也就不插手了。
身為整個國家的王,狄美斯當然可以隨便跟每個民間或者貴族女子戀愛,他有這樣的實力和魅力,誰也管不住。如果對方想,雲桑甚至可以給對方的後宮安排無數美人。他身為神官,王的很多事物,比如衣食住行乃至後宮的妾侍,都能一手操辦安排。
王想自己隨心所欲也可以,但前提隻有一個,必須得先娶了他。
於是雲桑問:“你什麼時候娶我?”
又來了,這套逼婚言論,狄美斯臉上閃過不耐煩的情緒,這就是為什麼他不願意踏入雲桑寢殿的原因。
見到狄美斯沉默了,再次逃避這個問題,雲桑問:“是我哪裡不夠好嗎?”
狄美斯也在思考,雲桑究竟是哪裡不夠好呢?
對方容貌是俊美的,身材是纖細的,連頭腦都是聰慧的,絕對會帶領這個國家走向興盛,可他的缺點也很明顯,他的性格過於死板,不夠有趣,也不會說什麼討好人的話……最不好的地方可能是當狄美斯的行為稍微不符合一點君王的規範,無論何時何地對方都會出言規勸,甚至過度插手自己的生活。
這種感覺狄美斯由來已久。
他從小跟雲桑一起長大,雲桑大了他五歲,一直就像一名哥哥照顧他、伺候他,年幼無知時,他還曾叫過雲桑一段時間的王兄。直到有一天從父王口中得知,雲桑這哪裡是哥哥,分明是他未來的王後時,他瞬間就產生了抵觸心。
沒有人願意跟自己情同手足的兄弟結婚。
假如娶了對方,生活會很無趣吧,就像娶了一個爹,娶了一個臣子。狄美斯心想,便打從心底排斥這種感覺。
可顧美稚這個突然出現在多瑪河邊的金發少女很特彆,對方不被他高貴的身份和俊美的外表所迷惑,也不會對他卑躬屈膝,常常說出令人耳目一新的言論。見他使喚奴隸,她會說雖然你是高高在上的王,但人人平等,奴隸也是□□凡胎,他們也有溫熱的血液和會被刺傷的心。
她會說,人是需要空間和自由的,哪怕是伴侶,哪怕是夫妻。這句話說到了狄美斯的心坎裡去了。
狄美斯再次沉默,這態度相當於變相的拒絕,雲桑心領神會,他說:“那你走吧,這件事改天再說。”
雲桑也清楚。
如果狄美斯真喜歡他的話,剛成年的時候就會娶他,對黎述民眾來說,把至高無上的神權收攬入後宮,王權與神權結合才是最好的。
而不是一拖再拖,轉眼狄美斯都要二十了,還沒有想辦婚禮的念頭,雲桑再遲鈍也明白了,他被嫌棄了。
他從一出生就因天賦超群,被上任神官收留成為神子,一生供奉多瑪河,服務這個流域的子民,他清楚自己政治婚姻的命運,早就做好了獻身給狄美斯的準備,可沒想到反而是彆人不要他。
夜幕漸漸降臨,深沉籠罩這一片無垠黃沙,不遠處的多瑪河靜靜流淌,清爽宜人的空氣中裹攜著蓮花清香。
雲桑坐在露台邊眺望,晚風吹動他的頰發。在月光照耀下,美麗純淨的睡蓮在水裡靜靜綻放,而他的肌膚也泛著淡淡的瑩光
似乎百無聊賴,他慢慢伸出了一隻手,在水麵上輕輕撩動,是蜻蜓點水般漫不經心的姿態。但那隻手極為纖細漂亮,腕骨纖細窄瘦,似春日裡萌發的枝條極近柔美。
白天再一次被拒絕,讓神官眉頭皺得很緊,嘴角也沒了弧度,襯著白皙清美的麵龐,看上去十分可憐。
這一幕讓王宮內的侍衛都萌生了一種想法,覺得王的眼睛有問題,居然連神官這麼美的人都看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