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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沒了, 杜衡每日的挨打修行就遇到了障礙,他實在找不到另一處沛竹林來修行了。從家裡出發的時候,他隻將種在院子中的那一小支竹子挖出來種在了木桶裡麵。
看著木桶中嫩黃色的小竹子, 杜衡傷感的摸著竹葉:“怎麼辦,你這麼小還被困在了木桶裡,你還能長大嗎?”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杜衡錯覺, 他覺得這支竹子從竹林中移出來至今一直都是這樣, 要不是竹枝上一直纏繞著靈動的木靈氣, 杜衡會以為它已經死了。
看著杜衡對著木桶中的竹子念叨, 景楠笑出了聲:“當然能長大, 這可是沛竹。”
杜衡轉頭一看, 隻見景楠揣著手蹲在了他旁邊:“你知道種竹子的土壤是什麼嗎?”杜衡搖搖頭:“不知道, 土是小玉從外麵挖回來的。”
景楠眯著眼睛介紹道:“竹子是一種比較霸道的東西,種在屋前屋後, 新生的筍子很容易就將地基拱翻把房子拱穿了。沛竹的性子就更加霸道了,隻要靈氣足夠,它能繁衍得漫山遍野都是。為了不讓我在睡夢中被竹筍頂到天上,當時栽種沛竹的時候, 我們就給沛竹劃了區域,栽種沛竹的土壤名為息壤,隻要有一小片息壤,上麵就能種上無數的靈植。”
息壤?傳說中的息壤?竟然真的有啊?!
景楠道:“杜衡,你有沒有想過自己種一片竹子?”杜衡嘀咕著:“我這不是正在種麼?”隻是他種下去的竹子在裝死,大半年了還是這個樣子。
景楠笑道:“我說的是, 用自己的靈氣供養一片竹林,長出來的竹子會比自然界中長出來的更加強韌更加服帖。”
杜衡明白景楠的意思了,之前築基選擇本命靈植知道本命靈植用法的時候, 杜衡就有這個想法。他確實想要種出一片屬於自己的竹子,將來戰鬥的時候大手一揮,一片竹林破土而出,那該多壯觀啊!
景楠拍拍杜衡的肩膀:“將自己的意識投入到沛竹中,用自己的靈氣培育出新生的竹筍。以你現在的修為確實可以好好培養了,或許等你化嬰的時候,你就擁有一大片竹林了。”
景楠點到為止,剩下的需要靠杜衡自己感悟了。
景楠走後,杜衡就坐在了木桶前,他將自己的意識投注到木桶中的沛竹上去了。說來奇怪,杜衡的意識投入到沛竹上後,他覺得自己的意識像是水滴彙入了大海,明明隻是一小支沛竹,卻比杜衡投注過神識的其他靈植更加強悍。
杜衡覺得自己變成了一株竹子,可能因為他的本命靈植就是沛竹的原因,他覺得意識投入到沛竹中去了之後,他的身體變得很輕盈,心情也非常的舒暢。
他的靈氣往沛竹中注入,漸漸的,沛竹的竹鞭處有了動靜。斷裂的竹鞭處延伸出了一條新生的竹鞭。竹鞭向著旁邊蔓延開來,和一般的植物不同,竹鞭不會深深的紮入土中,它們更喜歡在淺層土中生更發芽。
隨著靈氣的注入,杜衡運行起了心法。他的金丹在丹田中快速的轉動起來,東極山中有很多植物,植物多的地方木靈氣就多。溫潤的木靈氣被杜衡吸入體內,靈氣在金丹內囤積,然後再由心法積壓。
每次運行心法的時候,杜衡的丹田中就暖暖的。結丹之後,杜衡發現他對其他的靈氣也沒有那麼挑剔了,實在無法吸收的靈氣,杜衡隻能任由它們溢出體外。
往常修行的時候,杜衡都是抱元守一,但是這次他將沛竹也當成了自己的一部分開始修行。這種感覺挺分裂的,有時候他覺得自己是杜衡,他正在修行。有時候他又覺得自己是一株竹子,天生天養隨遇而安。
杜衡的靈氣在竹鞭處集合,他感受到了這次修行的成果!新生的竹鞭上長出了一粒小筍!
等杜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急急的看向木桶中。說真的,木桶中的沛竹看起來並沒有什麼變化,但是杜衡卻清楚的知道,在漆黑的土層中,一株新生的筍子正在等待合適的時機萌發!
當杜衡的神識還在沛竹中的時候,他看到新生的筍子特彆大,可是等他睜開眼睛,他卻沒看到土壤表麵有變化。他投入神識到土壤中看了看,一看就泄氣了。
新生的筍子竟然隻有杜衡的小拇指那麼大!杜衡困擾的撓著頭發,他想要的筍子是景楠家屋後的沛竹林中產出的筍子那麼大的!這麼小的筍子就算長出竹子,又能有多強的戰鬥力?
果然還是自己太弱了吧?杜衡抱著木桶長歎短籲。然而他心態好,沒一會兒他就想到了溫瓊的話。修行不是一蹴而就的過程,而是要循序漸進不斷積累才能厚積薄發。
想到了這點,杜衡安慰自己,好歹今天的修行還看到筍子了呢,這是個了不起的進步!
為了表揚自己,杜衡準備做燴羊肉去,他到妖界之後還沒做過這道菜。真好東極山的溫度比村子裡麵低多了,有種秋高氣爽的感覺,這時候要是能吃上一碗熱騰騰的燴羊肉,晚上睡覺都會覺得暖暖的。
杜衡將沛竹放在了平台外,他看了看天色,確實也到了該做晚飯的時候了。不知道玄禦他們下午去哪裡了,杜衡轉了一圈連笑笑都沒見著。
不過不著急,等杜衡將晚飯做好,他們就會回來了。
杜衡從儲物袋中取出了一隻羊,他熟練的將整隻羊按照部位分成了塊。鮮紅的羊肉整齊的攤在木桌上,杜衡想到笑笑他們愛吃原味的烤羊排,他準備晚上再給大家烤一道羊排。
就在杜衡專心處理羊排肉的時候,他麵前的剖開的羊腿上落了一隻蜜蜂。準確一點,這不是蜜蜂,蜜蜂毛茸茸的,這蜂子看起來像是馬蜂。可是它的體積比杜衡認識的馬蜂要大了一圈,它長著兩隻萌萌噠的大眼睛,身上的花紋呈現黑黃色。它的腰細細的,微微透明的翅膀下的大肚子一鼓一鼓的。
這隻蜂子有杜衡的大拇指那麼大,它笨拙的落在了羊肉上,然後低頭大口的開始啃羊肉。
杜衡第一次看到吃肉的蜂子,雖然在老家的時候他就知道馬蜂會吃肉,但是他從沒親眼看過,他隻見過毛茸茸的小蜜蜂在花裡麵采蜜。杜衡停下了手裡的動作,他靜靜的看馬蜂吃羊肉。
馬蜂在羊肉上啃了個指甲大小的坑,杜衡以為它吃飽了就走了。哪知道它吃完了之後開始啃咬著一塊指甲蓋大小的肉,在杜衡震驚的目光中,這家夥竟然帶著比它腦袋還大的一片肉飛走了!
杜衡哭笑不得:“竟然還連吃帶打包呢?”
就在杜衡將羊排切好了放在木盆中的時候,馬蜂又回來了。杜衡不確定這是不是剛才那隻,在他看來,這次來的三隻馬蜂都長得差不多。馬蜂直奔木盆中的羊肉而去,杜衡揮了揮手:“哎哎,可不能吃這裡麵的肉,你們吃……”
杜衡不揮手也就罷了,一揮手三隻馬蜂就衝著杜衡來了。杜衡隻覺得右手的食指火燒火燎的疼了起來,他定睛一看,一隻馬蜂竟然蟄了他!
杜衡聽說蜜蜂和馬蜂一生隻能蜇一次人,它們屁股上的倒鉤連著內臟還長著倒刺,蜇人之後,尖刺因為倒鉤的關係深陷在肉中。蜜蜂想要飛走就隻能留下倒刺,然後就會帶出它們的內臟,蜇人之後的蜜蜂就會慘死。
杜衡第一次被馬蜂蜇,但是他發現這些馬蜂和他認知中的馬蜂不一樣!他眼睜睜的看著馬蜂蜇完了他的食指之後拍拍翅膀飛了起來。這一次馬蜂們直奔杜衡的臉而來,杜衡慌了,他嗷的一聲就往洞府裡麵跑:“玄禦!玄禦!”
此時杜衡還比較冷靜,他祭出了自己的靈氣在身前形成了一個蛋一樣的結界。他想著當蜂子遇到靈氣盾就不能把他怎麼樣了吧?奈何蜂子們看到靈氣盾之後更加瘋狂,杜衡的靈氣盾輕而易舉的就被蜂子給突破了。
這也就算了,方才隻有三隻蜂子瘋狂的追著杜衡,現在也不知道從哪裡飛來了數十隻。杜衡耳邊嗡嗡直響,他拔腿就跑向了房間。可是他對雲諍的洞府不熟,並且他的房間裡麵還沒有窗戶!
杜衡不知道自己被蜇了幾下,他隻知道自己擋著臉的兩條胳膊火燒火燎的疼了起來,沒一會兒他的視線就開始模糊了。
杜衡疼的哭了出來,這群蜂子也太不講道理了吧。又不是不讓它們吃肉,至於這麼追著蜇自己嗎?
說起來丟人,杜衡也是個金丹修士了,卻被幾隻蜂子追得丟盔棄甲。他連金丹雷劫都扛過了,還能在妖獸群裡麵遊刃有餘,可是麵對小小的馬蜂,他隻能抱頭鼠竄。
他從房間中衝了出來,身後跟著無數隻嗡嗡嗡的馬蜂。杜衡覺得他的四肢開始麻木,突然之間,他腳下一空。他的意識在逐漸剝離,最後的畫麵他看到了旋轉的台階和地麵,然後所有的畫麵都歸於黑暗。
等他再醒過來的時候,隻覺得世界變得很小。他想他的眼睛應該腫起來了,小時候他長過麥粒腫。那時候眼皮就腫的剩下了一條縫。然而這次他腫的可不隻是眼睛。
杜衡哼哼了兩聲,他好痛,比被沛竹抽打得半身不遂還要痛。他的身體像是被火燒了一般,意識一回到身體中來,生理性的淚就憋不住的淌了下來。
笑笑啾啾的蹲在杜衡的腦袋旁邊,周圍七嘴八舌的聲音傳來:“醒了醒了!”
杜衡感覺到有誰在幫自己擦眼淚,他丟臉的說道:“不要誤會……這是生理性的淚,我本來不想哭的……”
玄禦心疼的看著腫了兩圈的杜衡,他都快認不出杜衡來了。他還不敢擁抱他,聽到杜衡的話,玄禦愧疚得頭都抬不起來:“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杜衡覺得自己說話有點漏風,他艱難的抬起手看了看,一看之下他眼淚流的更凶了。他的手已經腫得不成人樣了,那幾根手指頭腫的像是胡蘿卜一樣又青又紫。
杜衡淚汪汪:“我……我這是怎麼了?”
景楠在杜衡的口中塞了一粒丹藥,他的表情和玄禦一樣:“你被食人蜂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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襲擊杜衡的那種蜂子名為食人蜂,聽這個名字就知道它們不好惹。它們帶有蜂毒非常霸道,這種蜂毒入體後身體像是火燒。它們又喜歡成群結隊的活動,性子急躁還會主動攻擊彆的生物,它們活動的區域人畜都不敢靠近。
一群食人蜂活動的時候,就算是元嬰期的修士都能被它們蜇死,彆說杜衡這樣剛結丹的修士了。它們對靈氣的波動特彆敏感,杜衡祭出靈氣結界無異於火上澆油。修真界每年都會有修士誤入它們的領地,等找到的時候他們已經不成人形了。
杜衡運氣不錯,他暈過去之後雲諍他們就回來了,這才阻止了更大的悲劇發生。
雲諍跪在床前檢討:“杜先生,都怪屬下太大意讓您受罪了。”
杜衡掛著淚豪氣的說道:“和你沒什麼關係,都是我手賤趕了一下它們,早知道它們愛吃肉,我就讓它們吃得了。”
杜衡委屈的看向玄禦:“玄禦,你看我這樣還能搶救一下嗎?”景楠的丹藥入肚子之後杜衡覺得痛苦稍稍好了些,隻是身上依然有燒灼的感覺,杜衡感覺他快廢了。
玄禦咬牙:“你會好的。”天知道他看到昏迷不醒的杜衡時是什麼樣的心情,那一刻他的心臟差點停了。
景楠語調還挺輕快的,隻是他的麵色非常糟糕:“放心吧,你中毒比較輕。每天按時服藥,過個兩三日就好了。”
杜衡哼哼唧唧的:“我還說做燴羊肉的……”
玄禦伸手想要摸杜衡的臉,可是看著那紫的都快透亮的皮膚,他又縮回了手:“不用想著做飯了,這幾天你好好的修養。記得不要運轉靈氣,不然火毒會順著靈氣跑到金丹裡麵去。”
杜衡又疼又委屈:“食人蜂怎麼這麼不講道理呢?!”太過分了,他隻是伸手揮了揮,結果就腫成了這樣。東極山真的太危險了!
笑笑都不敢靠近杜衡了,他的絨毛在杜衡身上擦過,杜衡就覺得皮膚火辣辣的疼。偏偏杜衡還惦記著平台上的食材,他對玄禦說道:“羊還在桌上……”
玄禦緩聲道:“你放心吧,我已經收拾好了。你好好的睡一覺,等你一覺醒過來身體就好了。”
然而這個覺不太好睡,杜衡整宿都昏昏沉沉的。他隻知道他的身邊一直有人守著,玄禦的靈氣一次又一次的從他的皮膚上麵滑過清理著他流出來的冷汗。當他睜開眼睛看過去的時候,就看到玄禦擔憂又自責的雙眼。
天亮時分杜衡出了很多汗,他覺得自己稍稍消腫了。雖然指頭還是不太靈活,但是比起昨天已經好多了。
玄禦他們的聲音從平台上麵傳來,杜衡窸窸窣窣的下了床。他看了看自己的腳然後流下了悲淚,他想他現在的樣子一定難看極了。因為他的腳沒有被蜂子蜇,此時也腫脹著,並且還呈現青紫色。
每走一步,杜衡都覺得酸疼,但是這種疼並不是很難忍受。看到他下床,笑笑啾啾的奔了過來。顯然長輩們提醒過笑笑不能現在碰杜衡,笑笑在杜衡麵前站定,他歪著腦袋關切的看著杜衡:“啾啾?”
杜衡的臉還有點木木的,他扯出一個微笑,或者那可能不是笑。杜衡覺得他的表情應該比較猙獰,不然笑笑不會一臉驚恐。
玄禦用輕柔的靈氣托著杜衡飛到了平台上,他讓杜衡平躺在平台上的躺椅上:“來的正好,害你成這樣的罪魁禍首我們已經捉到了。”
杜衡裝過頭,他看到了沉著臉的鳳歸等人。在一群人麵前的地上放著一個火紅色的結界,結界中有一團影子。細細看去那是一個蜂窩!
結界中應該有縮小的陣法,杜衡看到蜂窩旁邊飛著很多小黑點,再細細一看,那些小黑點就是昨天蜇他的食人蜂!食人蜂們太多了,要不是它們成群結隊的飛起來像是黑色的煙霧,杜衡估計都發現不了它們。
對比食人蜂群和蜂窩的大小,杜衡咋舌,結界中的蜂窩要是恢複成正常大小,可能比村子裡麵他的家還要大!
鳳歸平靜的聲音下隱藏著深深的怒氣和愧疚:“它們蜇了你,我覺得應該讓你來定奪怎麼處置它們。”
雲諍慚愧的說道:“這群食人蜂還是屬下駐守東極山的時候養的,本意是想著多一種凶物能威脅一下那些修士。沒曾想這些年它們在山中沒有對手發展越發壯大,如今傷害了杜先生,屬下萬死難辭其咎。”
杜衡揮揮手:“可彆這麼說,這又不是你的錯。不過這麼多蜂子又吃肉,林子裡麵的小動物一定被它們禍害了不少。”
鳳歸道:“反正這一窩食人蜂是不能留了,要是任由它們發展壯大,東極山到時候就成了它們的天下了。”
景楠緩聲道:“我要蜂毒和蜂房入藥,你燒的時候給我留一些就行了。”
妖神們已經做了決定,杜衡沒什麼好說的了。
這時候笑笑啾啾啾的發表了一通意見,他對著杜衡的方向啾啾了大半天,杜衡沒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意思。
玄禦翻譯道:“笑笑說,這個季節的食人蜂裡麵會有很好吃的蜂蛹,笑笑問你要不要嘗嘗蜂蛹。他可以幫你取一些出來。”
杜衡來勁了:“蜂蛹呀,我吃的。”小時候他吃過杜媽媽用油炸過的蜂蛹,口感香脆中帶著綿軟,杜衡到現在都覺得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