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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衡那邊優哉遊哉的啃著果子,萬宗遺跡中的另外一個洞天中,玄禦三人就沒有這麼舒坦了。
鳳歸恢複成了原本的樣貌站在高山上,他足下的山巒成了一片焦土,混沌的天色下,還能看到山巒上星星點點的火光。萬宗遺跡崩潰的瞬間,不少修士被彈出了遺跡,還有一些被罡風吹到了遺跡中的各處小洞天去了。
當然,有一些來不及逃竄的修士就被強烈的罡風攪碎了身體消散在了天地間。玄禦他們下來時候看到的那方瑰麗的山水在罡風肆虐下已經成了一片廢墟,青山綠水已經不見蹤影。湛藍的天空變成混沌色,空氣中漂浮著灰燼,難以想象這裡還有人活著。
鳳歸的金發在風中微微的飛揚著,他盯著東南方向的天空看了許久,他手中的長劍時不時的發出嗡嗡的震動聲,最後他轉過了頭:“感覺到了一點氣息。”
鳳歸身後的山坡上,景楠露出了自己的七條大尾巴,他斜斜的靠在尾巴上麵色發白。景楠張張口聲音虛弱:“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是不是在受苦……”
鳳歸沉默了一會兒,他自我安慰道:“他雖然看著傻乎乎的,但是一個人的時候會活的比我們想象的要好。”
景楠想要坐起來,但是旁邊伸出了一隻手摁住了他:“你彆動。”景楠努力了一下隻能疲憊的躺下去了,他嘟囔著拍拍他胸口的手:“我沒那麼脆弱……”
那隻手的手臂皮膚上有隱約的淡青色靈光在閃動,順著手臂看過去,玄禦的臉出現在了兩人麵前,隻是和平時看慣了的樣子相比,玄禦的樣子又變得不太一樣了。
一直以來玄禦都是和黑發黑眸的溫潤男人,罡風肆虐下,小玉露出了原身護住了景楠和鳳歸。他本想第一時間護住杜衡,可是他拉著杜衡的胳膊被罡風攪碎,瞬息之間杜衡就被混亂的罡風帶走不見了蹤跡。身心受打擊之下,施加在身上的幻術再也支撐不住,玄禦露出了本來的相貌。
玄禦的麵容和之前還是有七八分相似的,他的皮膚變得非常的白,說一聲欺霜賽雪不為過。雪白的皮膚下隱隱有綠色的靈光閃動,看起來像是皮膚下隱藏了一層鱗片。
玄禦的長發從烏黑變成了銀白色,他的雙眼也變成了純淨的綠色。若說之前的玄禦尊貴內斂又含蓄,現在的玄禦就像是大海一般深邃又霸氣。若是杜衡在這裡,看到這樣的小玉,他一定會吃驚的說不出話來。
他的靈氣洶湧又猛烈,若不是有景楠的千機傘罩著,怕是一邊的景楠都承受不住他的靈氣。玄禦沉聲對景楠道:“不要強撐。現在通道還不穩定,我們需要的是好好的休息。”
景楠嘀咕著:“好好好,再給我一粒丹藥。”玄禦抖著手從景楠袖中摸出了一個儲物袋:“是這個儲物袋嗎?”
景楠眯著眼睛:“裡麵有個食盒,食盒裡麵有個玉瓶裝的。那是保命的東西,咱每個人磕一粒。”玄禦從儲物袋中取出了一個食盒,打開食盒之後,他第一眼看到的卻不是玉瓶,而是被陣法好好保護著的一個不太好看的糖人。
小糖人背上的背簍被糖稀糊成了一個糖塊塊,它眉眼彎彎的對著玄禦笑著。玄禦的手懸在了半空中,景楠笑了:“彆給我弄壞了。”玄禦應了一聲:“嗯。”
玄禦新長出來的胳膊比旁邊的那一隻要蒼白一些,碧青色的丹藥落在他的掌心中時可以看到他的手正在發抖。
鳳歸反手在玄禦後背上輸了一些靈氣:“感覺怎麼樣了?”玄禦摸起一粒丹藥塞到景楠口中,他捏起另一粒遞給鳳歸道:“好多了,估計再過一個時辰就能緩過來。”
鳳歸一口吞下丹藥:“你放心吧,杜衡不會這麼容易死,他身懷幻天珠,幻天珠會保護他。”
玄禦頷首:“我知道。你怎麼樣了?”玄禦的目光落在了鳳歸的腰腹間,隻見明黃色的袍子上有一片焦黑,鳳歸的側腰被罡風碰到了。這會兒側腰的血肉正在蠕動快速的恢複,然而剛傷到那一會兒,他的內臟都快從傷口漏出來了。
鳳歸輕笑一聲:“放心吧,好著呢。這種程度的傷還不至於要我命。”
景楠服下丹藥之後覺得身體輕快了很多,他懶懶的靠在尾巴上眯著眼睛看著自己的兩個小夥伴:“你們說,這是人為還是遺跡不穩定?”玄禦垂著眼眸:“不好說。”
景楠眉頭微微皺起,他悶咳了兩聲,整個人看起來蒼白又虛弱:“那就不說吧。小玉,你能控製靈氣了嗎?把傘收一下靠過來一些。”玄禦應聲將傘收了放在了旁邊,他往景楠的方向挪了挪。
景楠抱怨著:“再靠過來一些啊,離得那麼遠,一點都不暖和。”
鳳歸靠在了景楠左邊,他環住了景楠的脖子閉上眼睛道:“都休息一下吧,等小玉緩過來,我們就出發去找杜衡。是人為,我們就把幕後之人揪出來,是遺跡不穩定,我們也隻能自認倒黴。”
玄禦靠在了景楠右邊,他握住了景楠的手慢慢的給他傳輸靈氣:“惜惜你的靈氣收一收,太強不利於楠楠恢複。”
這三人的靈氣隨著交握的手緩慢的流轉起來,隨著靈氣流轉,玄禦新生的胳膊在慢慢的變得強壯,鳳歸的側腰也慢慢的在恢複,景楠的麵色也漸漸的和緩了。
景楠環起尾巴護住了他的兩個夥伴,潔白的尾巴像是柔軟的棉被一般保住了鳳歸和玄禦。他們已經不是第一次經曆這種場麵了,已經有經驗了。
景楠笑著:“上一次我們共享靈氣還是和妖獸混戰的時候?”鳳歸道:“嗯,我受了重傷,要不是你和小玉,我已經不在了。”玄禦閉著眼睛小聲道:“彆說話了,都睡一會兒。說不定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另一邊,王牧野看著灘塗上的窩棚一臉佩服:“這是你做的嗎?手真巧啊。”雖然窩棚看起來醜醜的像個大鳥窩,但是鑽進去真的挺舒服的。
杜衡哈哈的撓著後腦勺:“還好啦,沒有靈氣護體,隻能用這麼蠢笨的辦法來取暖了。”王牧野看向窩棚前麵的火坑,杜衡出去了大半日,火坑中還有零星的炭火。王牧野心服口服:“厲害。”
杜衡催促著王牧野:“王總,你快看看陣眼在哪裡呢?”
王牧野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巴掌大小的八卦盤,八卦盤中央有一粒豌豆大小的小銅珠在滴溜溜的轉著。王牧野觀察了很久,銅珠一直沒停下來。
看到這個畫麵,王牧野反而笑了:“沒錯了,這裡就是陣眼所在,不過估計陣眼暫時不太穩定,需要等一段時間才能恢複。看來我們要在這裡呆一段時間了。”之前在山中時,陣盤中間的這一粒小珠子一點動靜都沒有。
笑笑挺喜歡這個小窩棚的,他覺得挺好。他決定了,他就在陣眼處呆著,萬一陣眼開了,叔叔他們能第一時間找到自己。想到這點後,笑笑樂顛顛的往蘆葦蕩跑去:“啾啾。”
王牧野對杜衡說道:“杜衡,你的小鳥跑了。”
杜衡正將木頭往火坑中放,他轉頭看了看:“笑笑去捉野鴨子了。今天一天他隻吃了幾個果子,估計餓了。”
王牧野看著笑笑圓滾滾的身影消失在蘆葦叢中,他歎為觀止:“沒看出來,你家的小鳥很能乾啊!以前我也養了一隻靈寵,是一隻玄龜,它可沒有你的小鳥這麼活潑。”
杜衡笑了:“嗯?玄龜?是烏龜嗎?聽說烏龜能活很久啊,王總你沒帶它在身邊嗎?”
王牧野幫杜衡將大木頭劈成段堆放在旁邊,他話語中多了一些落寞:“早些年沒了。我不是個好主人,它跟著我也沒享過什麼福。”
杜衡見自己提起了彆人的傷心事,他道歉道:“啊,抱歉。話說,沒想到王總你身為一宗之主,做起這種閒雜事情倒是挺順手的呀!”
杜衡不是恭維王牧野,王牧野劈柴的動作比杜衡還要標準,生火的姿勢也比杜衡嫻熟多了。
聽到這話,王牧野微笑道:“我在沒入天一宗之前,家裡有五個弟弟妹妹,我是老大。那時候家裡窮,為了活命,我跟著爹娘上山砍過柴下水捕過魚。我們在秋天燒炭去賣,這樣能換得一些銀錢買米糧。”
杜衡驚訝的看向王牧野,他以為王牧野是個養尊處優的人,沒想到他竟然是窮苦人家的孩子。
王牧野眼神溫柔的看向火坑中的柴火,他聲音緩慢的說道:“現在的修真界米麵這種東西給靈獸靈獸都不吃,可是在我小時候,家裡能吃一頓靈米飯都是了不得的事。那時候窮啊……”
杜衡點頭聽王牧野說過去的事情,王牧野也不遮掩,他笑道:“我小時候,普通人家一年能賺二兩銀子,就已經很不容易了。而那時候隻要成為宗門雜役,一個月的月利就有二兩銀子。於是有很多人擠破了頭到修真宗門去做雜役,長此以往,願意安安心心過普通人生活的人就變得很少也變得很貧窮。”
王牧野道:“我爹後來也去做了雜役,隻是他在宗門做事的時候摔了腿。再後來我就頂著他的位置去了天一宗,沒想到後來測靈根的時候發現我有靈根,我就這樣成了天一宗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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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衡好奇的問道:“然後呢?”
王牧野道:“然後一路修行,等我到元嬰末期的時候。我師尊把天一宗傳給了我,我就成了一宗之主。”
杜衡佩服道:“好厲害啊。”王牧野道:“其實還好吧,我覺得主要是運氣,運氣到了做什麼事都順了,你覺得呢?”
杜衡點著頭:“嗯嗯,有道理。”
王牧野笑吟吟的說道:“我都介紹完了自己了,你來說說你吧?我記得你之前是藥王穀的外門雜役?怎麼就會被言不悔擄走了呢?又是怎樣遇到溫瓊宗主的呢?”
杜衡歎了一聲:“就像王總你說的,這就是命。我本來在藥王穀呆的好好的,言不悔抓內門弟子去煉製出竅丹,我就和我師兄一起被抓走了。哪知道幻天珠跑到我身上來了,師兄他們說我不能跟著他們一起回去,就讓我往東極山跑。其實這中間發生了什麼,我現在想起來都覺得恍恍惚惚的,感覺很不真實。”
早在杜衡的身份暴露之時,景楠他們就給他編造了一係列的話,以防將來有人套話時他被人套走了。這裡麵虛虛實實真真假假,隻有杜衡和其他幾個當事人知道。
王牧野聽杜衡這麼一說,他好奇的問道:“怎麼個不真實法呢?”
杜衡道:“你說我多普通啊,我就是個外門雜役,幻天珠想不通了往我身上跑什麼跑?我嚇都嚇死了,當場就暈過去了。我身上有幻天珠的事情還是後來師兄告訴我的。”
王牧野又多問了一句:“說起來,幻天珠在你身體裡麵,你有什麼感覺嗎?”
杜衡搖搖頭:“什麼感覺都沒有,要不是大家告訴我,我根本感受不到它的存在。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我根本不知道幻天珠在我身體中的哪裡,不在丹田也不在識海,就像化開了一樣。”
王牧野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哦……原來是這樣。那後來呢?你是怎麼逃出去的?”
杜衡道:“哪裡是我逃出去的啊,是藥王穀的師兄們看我可憐就帶著我一起逃了。出了魔域之後,他們就讓我往東邊走。”
王牧野笑道:“然後就遇到溫瓊宗主了嗎?”
杜衡尷尬的看向王牧野:“那時候根本不知道師父的身份,我以為她是個小姑娘。”
王牧野哈哈笑道:“明白明白,溫宗主沒露出真容之前,我一直以為她是個錚錚鐵骨的漢子。對了,我看到你身邊還有三個金丹期的修士,他們是怎麼回事?”
杜衡隨意道:“楠楠他們是常年在東極山中靠采摘靈藥為生的散修,早些年受過我師父的恩惠,師父就讓他們多照顧著我一些。”
王牧野問道:“溫宗主沒帶著你去妖修世界嗎?”杜衡搖搖頭:“那哪能啊,東極山那麼凶險,我那時又是個什麼都不會的人,跟著她不是給她添亂嗎?”
王牧野沉吟了一會兒又問道:“從去年至今,你一直住在東極山嗎?”
杜衡笑道:“是呀,後來我結丹了,師父說我可以來神虛宮修行劍道了。”杜衡睜著眼睛瞎咧咧,聽得王牧野一臉的驚歎:“溫宗主竟然把自己的弟子塞到彆的宗門來修行,真是……不過好像她之前就這麼乾過。”
杜衡聳聳肩:“是吧。”和王牧野說話真的要當心啊,這位看著溫文爾雅的,可是杜衡總覺得他話裡有話。
王牧野還想問什麼,隻見笑笑口中叼著野鴨子從蘆葦蕩中出來了:“啾啾!”快彆聊天了,快幫他一把!
王牧野震驚了:“好厲害!”他第一次看到圓成這樣還行動這麼矯健的小鳥,看著萌萌的卻能擊殺野鴨子,這麼可愛的小鳥他也想養一隻了。
趁著杜衡在處理鴨子時,王牧野也仿照杜衡他們的窩棚搭建了一個更好看的窩棚。兩個窩棚圍著火堆,夜幕降臨的時候,火堆旁邊插著幾根樹枝,樹枝上串著魚和鴨子。
本來杜衡想要用他的青霜劍繼續烤魚的,可是王牧野說什麼都不讓他這麼乾。王宗主痛心疾首:“雖說我們都是法修,但是也不能這麼糟蹋靈劍。幸虧你遇到了我,你若是遇到了姬掌門,他看到你用靈劍烤魚肯定要生氣了。”
杜衡詫異道:“姬掌門不是修行的無情道嗎?他還會管彆人怎麼樣?”
王牧野警告道:“就是因為他修行的是無情道,所以出手的時候才沒有負擔。你這種行為算是侮辱靈劍了,劍修看到會認為是對他們的挑釁。”他主動的削了樹枝,杜衡這才放過了他的佩劍:“這麼可怕的嗎?”
難怪小玉用惜惜的靈劍捅了蛇,惜惜氣成那樣。
又到了吃沒滋沒味烤魚和鴨子的時候了,任憑它們烤的香飄數裡,笑笑都提不起精神。可是他肚子餓,不吃就沒力氣了。
看著垂頭喪氣的笑笑,王牧野好奇的問道:“你的小鳥怎麼了?”杜衡道:“昨天開始吃的飯菜裡麵沒有鹽和其他的調味料,它不愛吃。”
王牧野聞言在袖中摸索了一會兒,他竟然摸出了一瓶子鹽:“我這裡有。”杜衡欣喜的接過:“哎?王總你難道能打開儲物袋了嗎?”
王牧野道:“並沒有,我隻是有隨身帶調味料的習慣。儲物袋確實好用,可是若是出現靈氣匱乏的情況,連袋口都打不開。”
杜衡覺得王牧野好有經驗的樣子,他再一次對著王牧野豎起了大拇指:“好厲害!”
有了鹽的調味,魚和鴨子的味道更加美味了些。杜衡撕下了一隻鴨腿請王牧野吃了,王牧野捏著鴨腿看著篝火出神,不知道他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