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都給你們準備好了,就在下城E區29號地下室。”
在宿遠西走出房前,她聽到對方幽幽開口。
“希望你們不要讓我失望。”
呈度頭也沒回,直接豎起中指,“去你的,哪天我就葬了你。”
醫生搖頭,“我可是你上司,禮貌一點。”
宿遠西朝她點了點頭,就跟呈度走了。
在鐵門即將關上的縫隙中,她若有所思地轉過頭,恰好看見了對方深不見底的黑眸,宛如漩渦。
宿遠西緩緩地眨了眨眼睛,忽地扯出了一絲笑意。
醫生一愣。
砰一聲,門關上了。
呈度攬過宿遠西的肩膀。
“走吧,我請你喝一杯,慶祝我們即將拿到一個大單子。”
她說得陰陽怪氣的,眼睛都要翻到天上,看得出對醫生還是很不爽。
出乎意料的,宿遠西居然應了。
呈度這個提出邀約的反倒震驚地看了她好幾眼,有些猶豫。
倒也不是覺得對方還未成年什麼的,這地方出現六歲就提著刀殺人都不奇怪,她隻是沒想到這位一向表現得很道德好市民的搭檔居然真的應了。
作為領路人,呈度當即就拍著胸膛發誓一定要讓宿遠西嘗到喝酒的快樂,最好一醉方休!
.....
酒吧裡還是很熱鬨,五顏六色的光接連不斷地照射過來,耳邊嘈雜聲不斷。
一眼望過去,到處都是人,吧台邊也幾乎坐滿了人。
呈度眼尖地看到兩個空位,推著宿遠西走過去。
被擠到的人也沒有任何作態,甚至還有人哈哈大笑,熱情地問:“第一次來嗎?”
轉頭一看,對方分明醉得神誌不清了,看著空氣還傻樂著。
宿遠西也是沒想到這一點。
看來下城區人民苦上城區已久,見他們出了點亂子,便高興得尋歡作樂,一整夜都沒停下。
黑色瞳眸有光不斷浮浮沉沉。
曆經層層人海,宿遠西終於坐到吧台旁。
正在擦拭桌麵的酒保抬頭打招呼:“新來的?有什麼想喝的酒嗎?”
晚一步坐到旁邊的呈度不滿地抱怨:“喂喂,我在這呢,彆無視我了。”
酒保充耳不聞,視線在二人身上來回轉動,似乎在回憶什麼。
過了半會兒,她的視線凝在了宿遠西臉上,終於想起來了。
“我記得你,秦眾帶路的金眼女孩。”
宿遠西的肌肉瞬間緊繃,神色微凜。
那是她第一次來找醫生的時候,雖然沒有做任何偽裝,可她還是儘可能地低頭掠過他人的視線,沒想到過去兩個月了,居然還有人記得。
酒保洗著杯子,聲調慢悠悠的。
“放輕鬆,我隻是記憶力很好,就算是五年前來過的客人我都記得。”
她指了指自己的大腦,驕傲地說:“而且這還是原裝的大腦,沒加任何零件,厲害吧。”
呈度插話:“這酒吧都沒開五年。”
酒保歎氣,“行吧,那就三年前。”
呈度自覺找到了對方的漏洞,頗為得意地勾起嘴角,她拍了拍桌麵,吊兒郎當地開口。
“來給我上最好的酒。”
酒保微笑著說:“您是說售價五十八萬星幣的埃爾斯頓紅酒嗎?”
呈度一噎,鬱悶地吐氣,瞥了眼宿遠西。
宿遠西假裝什麼都不知道,低著頭打開端腦,繼續看資料。
呈度迅速湊近酒保,壓低聲音,“給點麵子,八千星幣那瓶就行。”
酒保這回是真的震驚了。
呈度這家夥可是花錢如流水,總是倒騰自己的武器和載具,平時來喝酒都是選幾百星幣的,這次居然選了八千星幣的!?
老天都大開眼界了吧。
她壓低聲音回:“你發達了?”
呈度瞪了她一眼,那可不,她還真快發達了,用命賺四十萬。
她施施然地坐回椅子,敲桌,十分豪邁。
“趕快的,我要帶我的搭檔見見世麵!”
酒保有些無語,但還是儘職儘責地接下了話。
她拿出酒,轉身露出笑容。
“這瓶紫羅蘭口感醇香,對於初次嘗試喝酒的人也是非常適合,喝過的人都讚不絕口,是我們酒吧的招牌哦。”
將酒倒入杯內,酒保優雅地推到兩人麵前,風度翩翩地說:“請慢用。”
宿遠西喝了一口。
醇厚的酒味在舌尖蔓延開來,帶著點酸澀。
呈度洋洋得意地問:“怎麼樣,好喝吧?”
宿遠西:“嗯,還行吧。”
呈度自覺做到了領路人的責任了,大手一揮,讓酒保上自己平時喝的。
她忽然想起了什麼,轉過頭問:“對了,你精神力有使用過度嗎?”
這一問還真問到點子上了。
宿遠西斟酌了一下,慢吞吞地回複。
“嗯...目前,還沒有...怎麼了?”
呈度沒有說話,等酒保微笑著推來酒杯,她將一並推來的藍色試劑迅速塞給宿遠西。
“精神力修複劑,以後有需要就找她,內部優惠價788星幣一瓶,黑市上可是賣兩千一瓶的,效果一樣的,好好珍惜。”
明明試劑的瓶身是涼的,宿遠西卻覺得掌心被什麼燙到了一樣。
她的手指一抖,默不作聲地收緊。
“我目前還不需要,你先——”
呈度擺擺手,毫不在意地說:“有什麼的,彆推來推去的,我有錢的很,不差這瓶。”
經常被哭窮的酒保微笑著不說話。
還沒等宿遠西回答,呈度便將話題拉到另一邊。
“對了,剛剛說的玩意。”
她悶了一杯酒,甕聲甕氣地說:“我尋思著不對勁,到時候要是真出事了,咱倆就趕緊逃,彆猶豫一秒鐘,什麼鳥任務,大不了不做唄,人活著才能花星幣,不然死了啥也帶不走,彆傻乎乎地衝上去。”
宿遠西嗯了一聲,她低頭看著倒映出麵孔的酒水,臉色沉靜。
“我也覺得沒那麼簡單,也許那個東西...不會那麼容易被解決掉。”
顧及在酒吧,兩人都說得模模糊糊、模棱兩可。
“算了,不是有句古話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乾完這大單子,我就不乾了。”
“真的?”
“假的,最多就給自己休個假期。”
宿遠西低低笑了一聲,她撐著臉頰,半眯著眼。
呈度仔細一瞅,不確定地問:“你該不會喝醉了吧?”
這也太菜了吧!?
宿遠西慵懶地回:“沒有,我就是放鬆一下。”
準確來說,她隻是在思考,最近太多事情了,下周一就是去做任務了,她首先要在做任務前把安全屋那兩位解決一下。
那個孢子還是太棘手了。
她總覺得放哪兒都不安全,時時刻刻都被吊著心,恨不得下一秒就解決掉。
宿遠西放空著,腦海裡冒出了一個想法。
要不不管了吧。
儘快攢好錢,直接坐飛船走人。
這樣的話,就算孢子真的活過來了,從玻璃管破出,她也安然無恙。
就這麼空茫茫地發呆了好一會兒,宿遠西忽然開口。
“呈度,你有想過移民嗎?”
呈度正喝著酒,想也沒想就回答:“以前想過。”
宿遠西追問:“那現在呢?”
“現在嘛,到哪活不是活?我已經習慣了下城區的自由,去了哪估計都不習慣,安逸的生活對我來說太無聊了。”
酒保插話,“我也是,去了上城區反倒不習慣了,又跑出來了。”
呈度哼哼笑了兩聲,和酒保碰了碰拳頭,吹了個口哨。
忽然,她想起了宿遠西的情況,臉色一變,嚴肅地看向旁邊支著下巴的女孩。
“但你跟我不一樣啊,你必須要出去,彆想著呆在這裡能活幾年就活幾年,軍校是個好地方啊,有機會的話,你一定要去。”
這說的軍校跟旅遊景點一樣,隨隨便便就能去。
燈光掠過坐在吧台前的女孩,她脊背挺得筆直,脊骨從單薄的衣衫中微微突出,猶如一把鋒利的鐮刀邊緣,骨節分明的手指搭落在臉頰,眼睛霧蒙蒙的。
宿遠西餘光瞥見酒吧的門被打開了,有兩人走進來。
還是熟人。
她眨了眨眼睛,不慌不忙地笑道:“我要是能上軍校,肯定帶你去玩一趟。”
呈度覺得這是個不錯的想法,欣然點頭,“行啊,要是我到時候有錢就跟你去玩。”
旁人聽到這對話壓根沒什麼反應。
在吧台前,更狂妄自大的話都聽過不少了,去首都星都算是最底層的夢話了。
初來乍到的周安驟然停住腳步。
從利疑惑地轉過頭,問:“怎麼了?”
周安張了張嘴,想說她剛剛好像看到了宿遠西,可回頭一看,卻撞上了一雙銳利的眼睛。
呈度麵色不善地看著鬼鬼祟祟轉頭的周安,眉頭皺了起來。
周安抖了抖,急忙回頭,搖搖頭跟上了從利。
她不安地問:“從姐,我們要找誰?”
從利摸了摸她的頭發,柔聲細語,“彆那麼緊張,我們隻是要去找醫生問點事情。”
周安露出茫然的眼神。
醫生?為什麼會有人用職位代稱自己?
......
上城區,夜幕布滿繁星,彆墅區燈火通明。
華長官抖了抖煙,煙蒂掉落在地板上,他陰沉沉地抬頭,一一巡視前邊低頭的下屬們。
他沉聲開口。
“為什麼還沒有找到?下城區有那麼大嗎?”
他的語調很平穩,卻讓下屬們抖得更厲害了。
“我們已經加大巡查力度了,初步推算可能藏在黑市裡,但是...”
下屬出了一身冷汗,小心翼翼地說:“但是,黑市並不歸我們管,沒辦法進入搜查。”
華長官不緊不慢地嗤笑了一聲,將煙頭碾在煙灰缸後,問:“他們的權力有這麼大嗎?難道就連聯盟的人來了也不管用?”
下屬在內心狂罵臟話,你行你上啊,表麵上卻隻能擠出討好的笑容。
“不不,隻是需要一點點時間,很快我們就能拿到搜查令進去了。”
華長官沒被這番說辭糊弄到,眼神一暗,站了起來。
他人高馬大,站在抖得跟鵪鶉似的下屬麵前猶如巨石。
“除了黑市,還有那些組織,通通給我搜遍!還給我藏人?真當我是好糊弄的?”
下屬吞了吞口水,根本不敢反駁。
“是!我現在立刻傳達指令!”
這時,秘書匆匆上前,湊在華長官耳邊低聲說話。
“長官,奧爾斯科技公司那邊派人過來,現在正在接待室裡喝茶,說是有話要聊。”
華長官點頭,麵色冰冷地揮手讓下屬滾蛋。
下屬鬆了口氣,立刻轉身走人。
華長官疾步走到接待室前,正了正衣襟,清了清嗓子。
推開門的刹那,他臉上堆起了笑容,就如下屬對著他露出的那張笑臉一樣。
接待室裡,一名穿著正裝的女子垂眉喝著茶,服務型機器人正低眉垂眼地守在旁邊。
華長官搓了搓手,卑微地說:“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
說罷,他剛想讓機器人出去,就被對方製止了。
“沒關係,讓它呆在這吧,它泡的茶不錯。”
華長官喜出望外,立刻順著杆子往上爬:“您要是喜歡的話,我馬上消除格式送去您那邊。”
對方不置可否,放下茶杯。
“公司派我過來,主要是想讓你幫忙找個人。”
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