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內心祈禱,希望會長啟動了私密聊天。
然而,希望很快就破滅了。
點擊接通,全息投影上立刻閃現處會長的身影,對方一上來就是一頓罵。
“廢物,讓你辦點事都辦不到!你是怎麼做到這個位置上的!?還不如外邊那些汙染種!還有,你對醫生的下屬是什麼態度,叫你請過來,不是叫你威脅他們!什麼配合調查!?不要告訴我,這是你擅自揣測我的意思啊!”
宿遠西心想,一個小的裝的裝不下去了,又來了一個大的裝的。
眾人嘩然,原來會長和醫生一直在暗中觀察!
聽到這,呈度也才驚覺醫生和會長怕不是聽見了所有的對話。
...是從什麼時候起的?
...等等。
在眾多錯愕的眼神中,隻有呈度一人抽空關注到了宿遠西的臉色,對方也微微挑起了眉毛,似乎也在驚訝著,但好幾個月的相處卻告訴呈度,這鐵定是裝的。
宿遠西要是驚訝,反而不會表現得那麼明顯。
所以...搭檔先前那些動作,那些話,都是為了刺激副會長?讓他自亂腳馬!?
嘶——
這個想法一冒出,呈度就覺得自己身上起了雞皮疙瘩。
不知為何,比起威風出場的醫生,她反而覺得自己的搭檔更厲害,更深不可測。
她摸了摸下巴,決定自己以後要對搭檔更好一點,為了讓對方能跟自己一起坑彆人!
這樣的人當敵人必然是毛骨悚然的,可是當同伴卻相當地快樂。
副會長在一通辱罵中艱難地扯了扯嘴角,點頭哈腰。
“是,是,都是我犯了錯誤,冒犯了各位。”
呈度唯恐天下不亂,“你先前不是讓他們拿著槍指著我們嗎?”
宮遠也難得地開口了,低沉的嗓音顯得殺傷力更強,“暴力執法?”
兩人的話幾乎要化成一把刀,直戳心窩。
副會長冒出冷汗,艱難地露出一個笑容,“都是我的錯,是我有眼不識泰山。”
說罷,他又迅速轉頭吼,“還不快放下槍!這都是自己人!以後見了也彆舉槍!”
剛剛還是“威脅”,現在就變成了“自己人”。
翻臉的速度比翻書的速度還快。
全息投影裡的會長乾咳了兩聲,轉而向醫生說:“醫生,這次的確是我們這邊的不對,畢竟你組織裡那兩位的確是立了很大的功勞。”
醫生語氣不變,依舊冷靜。
“我是願意相信您們的,隻是偶爾信任破裂的話,想要修複就必須得看行為結果,而不是口頭上說說的,是吧?”
會長閉上嘴巴,自知被抓了個把柄,隻能含恨記下了這筆帳。
“是的,為了彌補我們的錯誤,請一定要接受我們的歉意。”
話音剛落,宿遠西等人的端腦都不約而同地震動了一下。
呈度的端腦借給了宿遠西用,於是也湊過來看,這一看,就立刻把她驚呆在了原地。
一二三四五...七...七位數。
一百萬星幣,就這麼赤|裸裸地展現在了她們麵前。
這就是傳說中的一夜暴富。
後麵的宮遠和羅朝也收到了相對應的款,雖然沒有呈度和宿遠西這麼多,但比他們本應該得到的賞金多了很多,翻了一倍。
而這一切,還得歸功於醫生,以及...
宮遠抬起眼,視線挪到那名身形纖細卻不瘦弱的黑發女子身上,眼底似乎有一團漩渦逐漸形成。
他有一種預感。
說不定對方能在下城區,不,或者說在這顆星球...甚至是整個聯盟掀起軒然大波。
或許這隻是他出於感激的某種妄想而已,但他更傾向這是出自於自己多年遊走在生死線得來的直覺。
所謂的直覺,不正是結合了自己潛意識分析得來的各種信息得出的結論嗎?
宿遠西這會兒也有些驚訝了。
一百萬,的確是個大手筆。
有這一筆錢,她完全可以搬出孤兒院了,要是再打點一下,說不定還能去上城區當個下等人。
這樣想著,宿遠西幽幽地抬起了眼睛。
副會長心如死灰,卻又暗藏著憤恨,他不知道會長給的補償是什麼,但他知道等會兒會長一定會找他算賬,包括這賠償款,通通都算在了他頭上。
星幣是不會消失的,隻是會轉移。
現在,隻是轉移到了他本以為能掌控的四個人身上。
宿遠西放下手,開口:“謝謝了,時間門也不早了,還是趕緊散會吧。”
呈度在一旁樂開花了,她也毫不掩飾自己的得意,翹著嘴角道:“我還得回去接手臂呢,就不打擾各位了,這個道歉我也接受了哈,咱們以後兩清了,路上撿到了也不用打招呼。”
——誰會跟你打招呼!
副會長很想吼對方一聲,卻隻能咬著牙,竭力維持表麵上的笑容,僵硬地點了點頭。
醫生也轉過了頭,淡淡地說:“伊爾,呈度,等會兒有事需要討論一下,一起上車。”
“老鄭,我能插個手術號嗎?”
醫生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行了,我會幫你接上去的,不用再暗示我了。”
呈度心滿意足地點頭了。
而搞了一場大混戰的宿遠西則深藏功與名,默默地點了點頭。
她在思考,這一百萬要怎麼用。
再進一步思考,如何應對獵人協會可能會出的手。
畢竟錢給出來了是一回事。
但是有沒有命花,就是另一回事了。
一場意外,在下城區發生也不奇怪吧?
等獵人協會的人走後,頭發亂糟糟的研究人員也如願以償地接收到了寄生種的分配權限。
她樂滋滋地查看了轉賬,對醫生說:“以後有這種好事,記得還來叫我!”
醫生笑而不語。
......
宿遠西和呈度一起回到醫生那邊。
醫生抽出資料,慢慢地翻看著,一目十行,瀏覽速度非常快。
她合起資料,聲音難得帶上了點笑意。
“辛苦你們了。”
呈度悶悶地吐了口氣,抱著手臂說:“老鄭,這次任務不算是成功吧。”
醫生沒有說這件事,反而提起了另一件事。
“我先幫你做手術吧,伊爾,你要留下來旁觀嘛?”
宿遠西搖了搖頭。
呈度大呼小叫:“怎麼了,難道你要給我加點料?”
醫生臉色不變,“加點料?聽起來是個好主意。”
呈度當然也隻是開玩笑的而已,她跟醫生認識了這麼久,對方想下毒手早就可以下了,何必等到現在呢?
宿遠西本來想走,但醫生叫住了她。
“伊爾,我們需要聊一聊。”
宿遠西腳步一頓,並不覺得意外。
“不過,得先讓我給呈度做完手術先。”
呈度嚷嚷:“既然是免費的,我要用上最貴的那一款!”
看來,這一次聊一聊是躲不過了。
宿遠西轉過頭,靜守在一旁。
醫生做手術的時候全神貫注,與她平時和人聊天的模樣截然不同,比起拯救生命的天使,反倒更像收割生命的死神。
等做完手術,醫生邀請宿遠西坐下來聊天。
她支著下巴微笑,深深地凝視著宿遠西。
對方臉色不變,開口問:“醫生,你想問什麼?”
“你應該猜出來了。”
宿遠西沉吟了一會兒,眼眸閃爍著,才緩緩開口。
“我說的全部都是事實了。”
醫生的笑容淡了下來。
“伊爾,我幫你擺平獵人協會的事情,並不是無緣無故的。”
“但這項任務本來就——”
“我想你應該清楚我不想聽到這句話。”
“你們既然做完了這項任務,說好的報酬肯定是不會少的,畢竟任務失敗也是那邊的問題,不是你們的問題,而且你們還替他們找補了。”
宿遠西低下頭,看到端腦上又跳出來了一條收額信息。
三十萬。
再加上獵人協會那邊賠償的一百萬。
一百三十萬,完全足夠她打點,再逃離出這顆d級星球了。
宿遠西暗暗地皺起了眉頭。
這一切都太順利了,順利到透露著詭異二字。
醫生緩緩的開口。
“我隻是想聽實話,我是站在你這一邊的。”
一直警惕著的少女終於柔和了冰冷的臉色,緩緩開口。
“我...我是真的不知道..但是,在我瀕臨死亡的時候,我看見那隻寄生種忽然往後退了幾步,就像是看到了什麼讓他恐懼的東西...”
她不安地舔了舔嘴角,“但是當我回頭看的時候,什麼都沒有。”
“緊接著,緊接著....它就變得乾癟了。”
宿遠西說到這裡的時候,呼吸明顯急促了幾分,臉色發白。
“我回頭看,缺什麼都沒看到。”
“當我醒來的時候,那隻寄生種已經死了。”
她伸出雙手,迷茫地呢喃道:“我從來沒有遇見過這樣的事情。”
“醫生,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殺死它的...是我嗎?還是彆人?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醫生深深地看了宿遠西,像是在揣測。
半晌過後,她笑道:“放心吧,不是你殺死的,不用擔心。”
這句話,讓宿遠西內心猛地一跳。
她冷靜的串聯起前因後果,首先,醫生派發任務,其次,醫生並沒有對呈度的話作出反應,最後,也就是現在,她那句話果然透露了自己也知道內幕的消息。
獵殺s級寄生種,到底有多少人參與?都是什麼樣的立場?
宿遠西眼底掀起一絲波瀾。
可醫生沒有再說什麼,就讓她走了。
......
正所謂,狡兔三窟。
宿遠西就是這樣的人,她從來不是兩手抓的人,她要三手抓,勢必讓所有人都猜不透她存放孢子的位置在哪裡。
現在是時候要解決孢子了。
她沒有第一時間門回去安全屋,而是在外麵盯梢了半會兒後,確認自己的計劃的確成功後,才放了個監控機器又施施然地離開了。
回到孤兒院之後,三號立刻跟她報告這兩天的情況。
宿遠西一邊聽著,一邊想:原來才過去了幾天啊。
等她聽到那名華姓男子帶著一群下屬憤怒地進行地毯式搜索後,眼裡閃過一絲光芒。
等三號報告完畢,對方笑嘻嘻地問:“老大,我是不是很棒!”
宿遠西從來賞罰分明,不吝嗇誇獎。
“乾得很好,三號。”
說罷,她便塞給對方一個小包包。
三號一愣,本來想打開來看的,卻被宿遠西立刻阻止了。
“等你找到一個沒有人,也沒有監控注意的地方再打開吧。”
三號眼睛倏然一亮,問:“是蘋果對吧!我最喜歡吃蘋果了!”
她的聲音還有些大,立刻引起了操場其他人的注意。
周安背對著她們,耳朵卻默默豎起。
宿遠西當作自己什麼都不知道,淡淡地說:“嗯,會有的,反正你到時候就知道了。”
三號如獲至寶地抱住包包,拍著胸膛保證。
“放心吧老大,就算彆人要用我的命換這個包包,我也不會給的!”
宿遠西:.....
“倒也不必。”
宿遠西跟三號交接完後,並沒有選擇休息。
她在夜色中悄悄地潛出去,已經摸清楚機器人路線的她輕車熟路地翻出了孤兒院。
在一片靜悄悄的暗色之中,她就像是一隻貓科動物,悄無聲息地掠過建築物,黑色的眼瞳幾乎要與夜色一致。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宿遠西並沒有把孢子藏在安全屋裡。
她並不信任那位Z和首都星小少爺,說到底,他們也隻是互相利用的關係而已。
她始終堅信,能守住秘密的隻有死人。
Z可以被抓,首都星小少爺可以被抓,但她可不行。
反正她必須要把那個孢子滅了。
在過渡區內的一個角落,正好在監控器的死角。
這會兒並沒有巡邏機器人,至於守衛和警察,那就更沒有了,那是隻有上城區才有的產物。
宿遠西冷漠的臉龐總讓人覺得她一定在思考什麼嚴肅的事情。
但此刻...
噗嗤噗嗤....
艱難地刨土....
宿遠西對自己的光劍默默說了聲道歉,實在是沒有辦法,之前順到的鏟子不知被哪位也順走了,隻能委屈委屈你了,反正都是工具,也沒兩樣對吧?
光劍要是有意識,鐵定會委屈得撒潑。
它是用來殺人殺變異獸殺孢種的,根本不適合用來刨土!
很可惜,它的心聲並沒有被宿遠西聽見。
於是,當光劍沾滿了泥土時,宿遠西也灰頭土臉了起來,好不容易才在深坑裡摸處玻璃管。
拿到了這玩意,宿遠西才回去了安全屋內。
她回去也是靜悄悄的,誓要不被任何人知道她的蹤跡。
她打開玻璃管,裡邊的孢子似乎在沉睡著,並沒有像之前一樣收縮著,隻是那藍色的精神力在微弱地起伏著。
宿遠西把玻璃管放在桌子上,捏了捏手骨。
半晌,她用自己還留下一點的精神力去試探對方。
但是,精神力卻被玻璃管阻隔在外,就像孢子被隔絕在了玻璃管內一樣。
宿遠西沉沉地呼了一口氣,敲了敲玻璃管,忽然開口。
“醒著嗎?”
宿遠西眯起眼睛,湊近玻璃管。
那隻孢子或許是聽到了宿遠西的聲音,竟然慢慢地複蘇了起來。
孢子逐漸收縮,到了最後,就像之前一樣歡快又囂張地擺動著自己的精神力觸腳,藍色的精神力網再也不是先前纖細的線,而是細細密密、分出無數的分支,幾乎占滿了整個空間門。
宿遠西若有所思,感覺這有點眼熟。
她靈光一閃,想到了這到底像什麼了。
就像是蝴蝶化繭前,又像蜘蛛即將捕獵食物的時候,它們的共同點都是為了長大,就如那隻寄生種一樣,蟄伏在城市廢墟中,隻是為了守株待兔,等擁有更強大的實力後才擴張地盤,去往陌生的地方捕食更多的獵物。
它要做成一個繭子,將自己團團包起來。
它想要進化...或者說,它想要出來。
看來依舊按耐不住了。
宿遠西麵無表情地站直身子,將精神海裡的愛麗絲拽出來,對方瞬間門撲出來,想要回去。
“停,看它。”
愛麗絲可憐巴巴地轉過身子。
兩者猶如天閃雷鳴,天雷勾地火。
愛麗絲尖叫。
【這什麼醜八怪——!!】
而玻璃管的孢子猛地將觸腳狠狠地拍打在玻璃管內壁上,從它的肢體語言中,不難分析出它也相當地憤怒。
果然一山不容二虎。
宿遠西本來還在想著要是兩者勾搭了該怎麼辦呢。
她摸了摸下巴,笑了。
......
在汙染區內,三人麵對著光腦,眼裡都閃爍著奇異的光芒。
當影像結束後,其中一名女孩立刻激動地說:“這一定能賣出一個好價錢!”
旁邊麵孔相似的男孩抱怨:“可惡,要不是電子乾擾,肯定能錄下那隻寄生種被殺死的畫麵!”
女孩哼哼兩聲,重新觀看影像。
當視頻內再次出現那名黑發女子時,女孩猛地一愣,似乎想起了什麼。
她指著那身影,結結巴巴地說:“大姐,我好像找到了熟悉的身影,那不就是我們之前看到的那個——”
被喚作大姐的女人定睛一看,擺了擺手。
“不對不對,應該不是同一個人,雖然都是黑發黑眼,但是這麼重要的任務怎麼可能會有一星獵人出現?”
女孩皺眉說:“可是...誰說她就是一星獵人呢?”
大姐霎時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