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不是我想要什麼, 而是你想要什麼。”
秘書的神情微微一變。
他不動聲色地攥緊了拳頭,黑茶色的眼眸裡仿佛有深不見底的漩渦, 幾乎要將人吞噬。
他接過了宿遠西給的槍。
“對準我, 還是對準他,想必你心中有答案。”
“你就不怕我對準你?”
宿遠西樂了。
“我既然有這個底氣給你,自然是不怕你對準我。”
她頓了一下,意味深長地說:“或者說, 你更想體會銀麵具的下場?”
銀麵具死亡的慘狀還在一旁, 屬實是十八|禁畫麵, 殘忍血腥。
女人輕描淡寫的聲音讓在場的二人都內心發毛。
話音落下, 室內安靜得要命,就連呼吸聲都無法聽到。
秘書骨節分明的手緩緩抬起, 覆蓋住了對方遞過來的消音□□, 冰冷的觸感傳遞到掌心, 讓他下意識得握住了槍柄。
機不可失, 失不再來。
秘書的內心已經下了判定, 這個機會簡直是上天給他的最佳機會, 一個能鏟除阻礙的最好時機, 如果這次錯過了, 下次說不準已經是若乾年後了。
這樣想著,他的手背青筋暴起,幾乎是用儘了所有力氣舉起了槍支, 對準了副會長。
食指虛虛地放在板機前, 隻差了那麼一點, 子彈就能從冰冷的腔□□出。
副會長眼瞳一縮,驚恐地發現秘書是認真的,並不是為了應付後麵那個冷酷的女人。
秘書沒有一點猶豫和掙紮, 手指微微一動,□□起了該有的作用,後坐力並不強,隻是手一頓,向上抬起。
不出意外的話,會長跟副會長都會坐穩這個位置三十年以上,那麼他隻能是一個無人在意的秘書。
秘書說:“副會長,你其實已經做的很好了,隻是,人注定要往高處走,你擋住了我的路而已。”
“砰——”
槍聲果然如他想象中的那樣。
很悶,一點也不清脆,倒是讓人想起拍打棉花的聲音。
當副會長還能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時,他渾身猛顫了一下。
內心狂喜。
他就知道秘書的眼界沒那麼低,他肯定站在自己這一邊!
副會長緩緩地睜開了眼,看到眼前的景象時,霎時愣住了。
那張熟悉的麵孔眼瞳渙散,額頭上的血洞緩緩流下猩紅的血液。
“啪嗒。”
槍支掉落的聲音回蕩在室內。
轟然一聲,秘書的身影倒下了。
硝煙似乎從槍口漫出,神色冷漠女人吹了吹槍口,鼻翼微微一動,聞起來好像沒有那麼衝。
□□在手裡漂亮地轉動了一圈。
副會長內心狂跳。
秘書是想要殺了自己。
隻是獵人搶先殺了他。
一聲輕笑,回蕩在耳畔。
“說聲謝謝怎麼樣?多虧了我,不然你已經死無葬身之地了。”
副院長嘴巴顫動,麵色蒼白。
他發自內心地,重複了一遍秘書曾對宿遠西說過的話。
“你…想要什麼…?”
宿遠西蹲到他麵前,黑發順著肩頸垂落,一雙黑眸如古井深不見底。
人如其名。
她就像是掌握殺戮權的獵人,居高臨下,隨心所欲。
女人的心情很外放,肉眼可見的,她眉眼露出了愉悅的情緒。
“你看,我們現在擁有了共同的秘密。”
共同的秘密...副會長雞皮疙瘩不知道起了多少次,但聽到這句話,心裡依舊仍不住發毛。
女人湊近副會長的耳畔,略微沙啞的聲音輕輕地撓過對方的內心。
“畢竟你殺了會長派來的秘書。”
聽到這句話是,副會長腦海裡最後一根緊繃的弦終於斷裂,內心建設起的防牆轟然倒塌,他感覺自己全身的衣服都被剝開,就連皮膚也都被她用刀尖劃開,袒露出血肉和活蹦亂跳的心臟來。
恐懼如影隨形,籠罩在他心頭上。
副會長呼吸聲重了好幾分。
他原本以為對方是不會知道這件事,但對方遠比他想象中的知道得更多。
宿遠西淡定地直起身子,看見副會長細思極恐的表情,猜出了對方這會兒肯定在冥思苦想,想不明白為什麼泄漏了那麼多秘密。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
隻要人做了,世界上就不會有不透風的牆壁。
宿遠西在每次暗殺活動中隨機挑選一兩名幸運觀眾,抓著愛麗絲給他們洗腦,這個下城區本來就沒有多少傳說中的忠誠,大家都是為了利益做事罷了,在性命攸關的事情上,倒戈得比二五仔還快。
其中還不乏幾個腦子轉得特彆快的,見狀不對直接投降,抱著宿遠西大腿發誓說自己要追隨她。
宿遠西也不介意他們到底是不是真心的,甚至說信息是不是真的也不是特彆重要。
隻要信息多了,總是能找出共通處,也能找到對方傳遞這個信息的原因。
會長和副會長也是,越來越不挑人了。
最開始還是精英怪,到後邊總是加了幾個摸魚的。
宿遠西想到這,幽幽地歎了口氣。
副會長聽到這歎氣聲,隻覺得自己全身的肌肉都緊繃了起來,後背滲出密密麻麻的冷汗,腦子快要爆炸了。
救命...不行,現在根本沒有人救他,他還是選擇自救吧。
反正他已經彆無選擇了,隻能和麵前神秘莫測的獵人結盟了。
咬著牙,副會長猛地抬起頭,不顧差點被甩下的眼鏡,迫切地說:“我可以把我所知道的都告訴你!關於會長的,聯盟的,孢子的...關於那隻汙染種和寄生種的消息,我都通通告訴你!”
他已經喪失了所有的權力,尊嚴被打碎,當手邊能用的所有東西都斷了,人隻能依靠自己。
宿遠西的目的終於達成了。
她費了那麼大功夫,也就是想跟副會長好好談一談罷了。
隻是意外出現得太多。
一個銀麵具,被湊巧撞到了現場,二話不說直接一個能量炮轟上來,根本沒有交流的地步。
另外一個就是秘書,在所有信息上都沒有說明他是院長那一派的,要不是宿遠西在剛剛發現他的不對勁,再加上愛麗絲模模糊糊的三言兩語,推敲出對方的後台,估計自己和副會長第二天都被出賣得透透的。
宿遠西漫不經心地想,果然隻有死人保守得了秘密。
話說回來,她會不會太融入這裡了?
想罷,宿遠西笑眯眯地說:“聰明人在這裡可活不久。”
臉皮細白的男子勉強掛出笑容,頻頻點頭。
宿遠西慢悠悠地檢查了一遍門口的密碼鎖,看著慘不忍睹的密碼鎖,她咂舌,機械臂真有用,還可以解鎖,她索性再用上三個密碼鎖,就算精通密碼鎖的人來,沒有十分鐘是解除不了的。
解決完了一切,宿遠西施施然地坐回椅子,伸了個懶腰後,將變溫的茶水杯遞給了副會長。
副會長惶恐地接過,磕磕絆絆地說:“謝..謝謝。”
麵對這位陰晴不定的獵人,遠比麵對掌握權力的會長的壓力更大,完全屬實一個量級的。
宿遠西渾身放鬆,派了愛麗絲去守門後,發出自己第一個正式的問題。
“聯盟的目的是為什麼?”
副會長沒想到第一個問題就這麼爆炸性,更可怕的是,對方居然知道聯盟也....
不可能是誤打誤撞,對方知道的東西果然比他想象中的多太多了!
她究竟是誰?真的那位最近才崛起的獵人嗎?該不會是聯盟另外幾個派係的人吧?不然這說不通啊,她沒道理知道這麼多,也根本沒有原因要知道這麼多東西,這對她又沒好處!
像副會長這樣的人,永遠無法知曉這世上存在一種“打破沙鍋問到底”的人。
因為一個點,連接到另一個點,形成線,形成網。
無數的問題縈繞在宿遠西腦海裡,她也隻是想簡簡單單地知道答案而已,不願意再做呆在井裡、隻看得到一寸天空的青蛙。
副會長頭顱低垂,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卑微討好。
“你知道的,聯盟內部割裂了很多派係,支持我們這邊的大人們一直很鐘意孢子,據說...據說哈,我也隻是道聽途說,孢子是有意識,有思維的,它們是人類進化的重要因素之一,上麵有人已經成功證實了這一點。”
副會長說的這個,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真假。
說實話,他是不相信的,因此說出這話的時候明顯帶著輕蔑,又添了一句:“但我覺得這些都是表麵上的原因,實際上要是權力爭奪,□□的勢力最近一直擴張,□□不甘心於此罷了。”
宿遠西沉吟了一會兒。
進化?她聯想到了愛麗絲,說不定,它就是那些實驗的產物之一,反正它總不可能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吧?
誒,等等。
宿遠西忽地一愣。
副會長試圖揣測對方的意圖,可對方的臉色卻是越來越冷,完全摸索不透,隻能小心翼翼地發問:“您...是有什麼見解嗎?”
女人挑起眼睫,直直地看向副會長,漆黑的眼瞳似乎無法倒映眼前的事物,這讓他更是頭皮發麻。
他可能患上ptsd了。
隻要對方看自己,他就忍不住腿軟,想要跪在地上求對方繞了自己,另一邊,又忍不住慶幸自己還有點使用價值,否則倒在地上的那兩具屍體就是自己的下場。
他還從未為自己有點使用價值而感到開心,現在恨不得把自己腦裡的東西都掏空,全部送給對方。
“你有光石嗎?”
副會長忙不迭地點頭,狗腿笑道:“有有有,就在牆壁上從上往下數第八個牆磚,我瞳孔識彆就能打開。”
宿遠西看著被綁在椅子上的副會長,簡單粗暴地整個拖過去,連人帶椅地拎起。
副會長憋屈,但不敢說。
瞳孔識彆後,牆磚自內而外地旋轉、打開,將裡麵藏起的東西展現在二人眼前。
幾乎要閃瞎人的熒光讓宿遠西眉心一跳。
微微眯起眼,在幾近眩暈的亮光中終於看到光石的模樣,表麵異常光滑,就像是一枚鵝卵石,可通體充斥著奇妙的花紋,波紋轉了一圈又一圈,仔細看,就會發現那像極了巨大的眼睛,讓人渾身發毛。
它被放在透明的珍藏玻璃櫃裡,即使隔著玻璃,依舊讓人有些眩暈。
副會長隻敢多看幾眼,就匆匆地低下頭,壓下胃裡翻騰的嘔吐欲|望。
眾所周知,光石這種東西不止是禁止直接觸摸,還最好少看,它上麵的花紋極易造成眩暈感,但是如果切割開過分光滑的表麵,就會露出散發著幽藍色熒光的爍石,早年間,沒被發現製作用途的光石常被當作探路的好幫手,也正是如此才被稱為光石。
宿遠西耳邊傳來副會長的聲音,還頗為自豪。
“這是我從拍賣會上斥巨資買菜的光石,純度高達85%,雖然隻有10g,但是它可是能夠製造幾十把滅孢武器!”
話音剛落,宿遠西餘光便看到幽藍色的精神體頻頻轉頭,看起來心不在焉。
【西西,那個看起來好好吃!】
宿遠西嗯哼了一聲,權當敷衍副會長和愛麗絲。
被敷衍的一人一物都很滿意,感覺自己被回應了,內心都有些心花怒放。
要不是記著宿遠西的命令,愛麗絲早就飄過來了。
它開心地在宿遠西腦海裡嘰嘰喳喳。
【西西我想吃!我要吃!那個看起來真的好好吃!讓我吃嘛,我感覺那個東西對我一定很有用。】
稚嫩的聲音在宿遠西腦海裡來回打滾,它倔強地守在門口,就等著宿遠西一聲令下就立馬竄過來了。
這倒是讓宿遠西想起對方從來就沒吃過東西,整天就睡在自己的精神海裡。
也許光石裡的能量能夠讓它精神點。
【等會兒在說。】
宿遠西摸了摸下巴,開口問:“這個你當時拍賣多少錢?”
副會長頓了一下,立刻回複:“當時的拍賣價是五百八十萬。”
宿遠西:.....
她自知沒見過什麼市麵,但這枚不足指甲蓋大的光石能這麼貴的確讓她大開眼界了。
這世界上的有錢人這麼多,怎麼就不能多她一個呢!?
宿遠西默默地回想了下自己的餘額,幾個月瘋狂接下的任務賞金,再加上剛到手的一百八十萬,也就兩百萬出頭吧...
這錢,怎麼越賺越窮了。
也就是說,她的餘額還買不下這枚光石的一半。
宿遠西幽幽道:“你這副會長當得挺愜意的。”
副會長冷汗流下,連忙說:“您想要的話儘管拿去,反正我也是收藏罷了。”
宿遠西虛情假意地說:“這不好吧。”
副會長內心鬆了口氣,這熟悉的推脫措辭可是他的拿手好戲,立刻回:“不不不,這多適合您呐——”
話還沒說完,他就見到宿遠西拿走了光石後,啪地一下關上了櫃門,笑道:“那我收下了。”
副會長腦海裡霎時閃過四個大字——厚顏無恥!
他的心在滴血。
那可是他半輩子的積蓄啊,五百八十萬啊,好歹也是他辛辛苦苦攢了好多年的積蓄啊,現在功虧一簣,全敗在對方手裡了。
但錢哪有命重要,於是他暗自深呼吸了好幾口氣,擠出笑容。
“好的,您還需要什麼?”
宿遠西乾脆坐在一旁的桌子上,順走扯過一條布,將光石綁了個結,漫不經心地說:“暫時沒有了,你繼續說。”
聽著副會長絮絮叨叨地講,宿遠西也沉默地聽著。
“那所研究所的背景也一直是聯盟中的那幾個派係,除了那個實驗室外,其實很多d極星球的汙染區都建有地下實驗室,就是為了研究關於孢子的危險課題,據我所知,這裡的實驗室不止一個。”
宿遠西皺眉:“不止一個?到底有多少個?”
她的聲音沒有特地壓低,但渾身散發著攝人的危險氣息,讓對方根本不敢保留。
“大概,有五個。”
五個實驗室。
宿遠西麵色不變,反問:“既然你們都知道了,為什麼還繼續呆在這裡。”
副院長臉色微微扭曲。
這難道是他想的嘛?如果不是因為職位,他早就跑到十萬八千裡了,在派出第二分隊的時候,他都在收拾東西準備跑路了!
“上邊跟研究所是一直保持聯係的,固定每周都會派發研究進展,如果出現意外的話,上邊也會第一時間知道。”
“想得真周到,為了撇清關係,還特地將接應任務派發給地下組織,如果我們當時真的將寄生種給了對方,那些全副武裝的士兵們會直接殺了我們吧。”
宿遠西回想起當時的場景,越想,越多疑點。
那些擁有全套裝備的士兵們,看起來並不隻是為了保護接應方和看守寄生種呢,原來還順帶著滅口的任務啊。
如果當時不是她和呈度溜了一通,死的還真是她們。
宿遠西心想自己的疑心病還真是沒用錯地方。
副會長尷尬地咳嗽了好幾聲,完全沒辦法否認。
“好了,現在不如說說你上頭是誰。”
副會長不帶磕絆地快速爆出了那幾位的名字,沒有一個是宿遠西知道的,但這不妨礙她將那些名字都記下來,說不定日後有用呢。
“以我的權限,我也隻知道這幾個人,之前聯盟派人來檢查這裡,那位長官也是那幾個派係想要鏟除的,隻是她的實力非常強大,年紀輕輕,已經是上將級彆了...”
他說完後,喘了一大口氣。
抬起眼睛,虛虛地看著麵色冷淡的宿遠西,猶豫了好久,眼神閃躲,似乎是想說什麼。
宿遠西察覺到他的眼神,慵懶地問:“什麼事?”
副會長咬牙,眼神閃爍了好幾下,吞吞吐吐地說:“其實...我是建議...能儘快逃離這裡就趕快逃。”
“研究所又出事了?”
副會長搖搖頭,“既然一個出事了,那肯定第二個第三個就會出事,這種危險的事情...遲早會反噬在人類身上。”
說到最後,他眼神暗了下來,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宿遠西嗤笑了一聲,冷冷地說:“彆裝得那麼深明大義。”
副會長臊得臉皮一抽,不敢說話了。
“對了,暗殺繼續吧。”
反正在她眼裡,就是輸送人才嘛,還能順便鍛煉一下劍法和槍法。
多虧了那幾波暗殺,還順便讓愛麗絲見識了一下人類多樣性。
想到愛麗絲尖叫說我臟了我臟了那幾句話,宿遠西嘴角微微一抽,差點笑出聲了,但顧及自己還是個冷酷無情·二十歲·伊爾,眼睛微微一眯,殺氣四溢。
副會長一驚,雖然不理解,但還是恭敬地點頭,“好的。”
“關於會長的事情,要不要和我聊聊?”
……
等宿遠西踏出副會長的辦公室,天空也被夜色所覆蓋。
腳步聲回蕩在長長的回廊中,大廳依舊是燈火通明,到處都是高高低低的說話聲,眾人閒聊著,可視線總是忍不住挪向拐角,內心止不住的好奇。
“所以銀麵具和伊爾到底是接了什麼任務,居然談到現在?”
“說不定人早就趁你不注意的時候走了,彆看了,還不如好好想想任務要怎麼做。”
“不是啊,那可是伊爾誒,就沒有幾個人扒出她的後台和詳細信息,難道你就不好奇嗎?”
“可能是外星係來的呢,反正我問過下城區的熟人,都沒見過。”
話音剛落,有人便順著那微小的聲音看過去。
在拐角處,一個身影眾望所歸地出現了。
氣場淩然的獵人身型雖然並不強壯,但渾身充斥著肅殺之氣,根本無人敢小瞧。
但這根本不是重點。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著她手上拖著的大塊頭。
頸脖上空蕩蕩一片,幾乎半邊身子都被改造過,這不就是銀麵具...的身軀?
這個場景太驚駭世俗了。
有人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內心深處那些小心思也都煙消雲散了。
伊爾...把銀麵具殺了?
她居然真的把他殺死了!?這是多少個人想乾又乾不成的事,居然被她做到了!
眾人內心掀起了驚濤駭浪,黑網上更是刷出了無數個帖子,都是討論這件事的。
隻見伊爾手一鬆,將屍體嫌棄地甩到一旁,然後懶洋洋地開口:“掃地機器人呢?有沒有機器人來處理一下?”
全場安靜了好幾秒後,後邊走出了一個人。
氣勢昂然的副會長踱步走上前,他雙手背在身後,臉上依舊是眾人熟悉的虛偽笑容。
見到副會長,眾人的表情也都變了,原本是敬佩、恐懼等等,現在不約而同地露出了厭惡的神情。
原本一直高高飄蕩在空中的說話聲也都變小了,就像是被某種討厭的細菌侵入了一樣。
有人抱起手環等著看好戲呢,原以為對方匆匆趕上來是來斥喝這位三星獵人不知天高地厚,竟敢直接在獵人協會大廳裡指揮機器人,可下一秒,眾人的眼睛都要掉了出來。
隻見對方重重地咳了兩聲,高聲命令機器人過來處理屍體。
“還不快來處理?!這麼慢,是沒有定期檢修嘛!?”
這一聲,直接講負責人喚了出來。
對方匆匆忙忙地趕過來,麵色謙卑:“不好意思,剛剛機器人有點遲鈍,現在已經檢查修複好了。”
副會長掃了對方好幾眼,敷衍地點了點頭後,用左手裝模作樣地正了正衣領,微微側過身,麵向一旁的獵人。
眾人投來的視線讓副會長終於有了點實感,剛剛發生的一切好似在做夢一般。
他的心一下就膨脹了起來。
但旁邊的冷漠視線卻讓他剛抖擻起立的精神又立刻萎靡不振,根本不敢造反。
“感謝您今天的出手援救。”
他的語氣複雜,充斥著高傲,說是感謝卻讓人覺得他不過是為了麵子才勉強說出來罷了。
這短短的一句話瞬間掀起了軒然大波。
眾人紛紛瞪大眼睛,一時間懷疑自己是否還在真實世界裡,有人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宿遠西,又看了看副會長,完全陷入了茫然之中。
“這怎麼可能!?”
“這怎麼不可能?我就知道這鬼地方什麼離譜的事情都會發生。”
“不是,我的意思是說銀麵具又不是傻的,怎麼可能對副會長出手,雖然他變態,但以正常的審美來說也應該是...”
“你的意思是說副會長在撒謊?”
這話一出,質疑的人都沉默了。
副會長是什麼人呐,那腸子可彎彎繞繞有一百八十圈了,說話一套又一套的,深諳繞圈子,就算把他打殘了也不一定能讓他配合。
“銀麵具那個變態該不會是瞄上了副會長吧?還是說瞄上了伊爾,結果被乾掉了?”
一群人已經在興奮地八卦了。
“如果是瞄上了伊爾,副會長乾嘛那態度。”
三星獵人很厲害,可對於會長、副會長這類人物來說,也隻是十幾分之一而已。
若是成了四星獵人,反倒可能引起側目,需要特殊對待呢。
“秘書呢?他平時不是一直跟在副會長旁邊,怎麼現在不見人影了?”
“有沒有一種可能性,就是秘書和銀麵具結盟了...?”
有人則憂心忡忡。
“獵人協會和紅骷髏又組成了聯盟?最近外邊應該出了不少大事...”
眾人的議論聲完全影響不了宿遠西。
當機器人將秘書的屍體搬出來後,眾人瞬間止聲,明悟了。
說不定是銀麵具將秘書殺了,然後伊爾又將他殺了呢?又或者是銀麵具終於被精神汙染了,他平時就看著瘋瘋癲癲的,最近任務那麼多,變瘋了也說不定。
無論他們怎麼猜測,也想不出裡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人是一種很複雜的生物。
你解釋得越多,對方反而會懷疑話語的真實性,進而尋找一切論點來證明是假的,但若隻是短短的,甚至是模糊的一兩句話,卻能讓對方誤以為真,尤其是倚靠自己模糊信息推敲出的信息,更是深信不疑。
遮遮掩掩反而讓人疑惑,坦坦蕩蕩倒是讓人自我洗腦,燈下黑罷了。
最後,還是銀麵具終於瘋了這個猜測占據了上風,引起大家的共鳴。
反正他本來就瘋,再瘋也不奇怪。
如宿遠西所想的那樣,銀麵具和秘書的死隻是短暫地引起了轟動,有好事者將銀麵具獵殺的無辜市民和獵人列舉出來,感歎伊爾這位獵人真是一舉兩得,既能夠殺雞儆猴,又解決了一個後患。
這消息很快就被彆的消息壓過風頭。
下城區永遠不缺少新聞。
......
在夜色之中,宿遠西回到安全屋。
她打開門,客廳空蕩蕩一片,想來那兩位都回房休息了。
宿遠西揉了揉太陽穴,坐在沙發位上,整個人都癱了下來。
忽地,她耳朵一動。
有人走出了房間,躡手躡腳地走到沙發旁,陰影籠罩住宿遠西,她不動聲色,繼續閉著眼。
如果對方有異動,她就會立刻暴起將對方束住。
過了好幾秒,她聽到對方的呼吸聲在刻意放輕,太陽穴上傳來一道輕柔的力度。
不得不說,對方的按摩手法雖然笨拙但還是挺好的,力道也剛剛好。
但那是一個相當危險的位置。
宿遠西有些討厭自己的弱點被人如此接近,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住了對方的手腕。
對方低低地驚呼了一聲。
“啊!”
容洲白皙的臉龐一瞬間變得紅彤彤的,隻覺得自己被宿遠西碰到的皮膚一片滾燙,內心瘋狂尖叫。
進展太快了——居然握手了!!
他耳朵都燒得一片通紅,手指不停地顫抖,欲拒還休,假意想要掙脫開來,可沒想到對方真的鬆手了。
那片溫度和觸感消失時,容洲立刻後悔了。
早知道就不裝了!!可惡啊,要什麼矜持,這都是沒有用的東西!
容洲懊悔得想要敲自己的腦袋,一雙桃花眼濕潤潤的,他還特地蹲下來,可憐兮兮地自下往上看著宿遠西,開口。
“伊爾,你最近回來得好晚,是不是太累了?”
宿遠西模糊地嗯了一聲。
這時,另一邊的門也被推了出來,容洲不聞不問,宿遠西抬起頭,看到修長的身影站在了門邊。
大概是剛洗完澡,垂落在鎖骨前的長發濕漉漉的,從發尾滴落下來的水在衣服上暈開了一團濕潤,他難得摘下了眼鏡,一雙狹長的狐狸眼在燈光下波光流轉,配合橙黃色的燈光,莫名有種曖昧的氛圍。
z沒有走上前,隻是靠在牆邊問:“x,我攔截到他們內部的一個郵件,我現在發給你。”
宿遠西抬起手,端腦接收到信息,點開後一目十行。
接受人不明,發送人是四象城的分隊隊長,郵件內容是關於最近搜尋情況的,依舊是一無所獲,不出所料的話,那邊的耐心已經完全耗儘了,肯定會來一場徹底的搜查。
她得儘快安置小少爺和z的去處。
或許人是有直覺的。
反正容洲忽然覺得有什麼不妙的預感,眼睛睜圓了,還帶著嬰兒肥的漂亮麵孔閃過一絲委屈,手指拽住宿遠西的衣角,小心翼翼地開口。
“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嗎?要把我送走了嗎?”
活脫脫像是要被送走的小寵物,對主人依依不舍,又做不了什麼,隻能賣乖賣萌希望主人改變注意。
宿遠西坐起來,看了看容洲後,拍了拍旁邊的沙發位,讓他坐上來。
容洲眼睛一亮,立刻坐上去,挨近宿遠西,傻笑了一通。
好耶,距離又近了一步!
宿遠西感受到一旁的熱源,默默地往旁邊挪了一個位。
z噗嗤一笑,在容洲的瞪視中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容洲一本正經地端坐著,餘光瞥到宿遠西從身後掏出了一把槍,無所事事地做清潔工作,從呈度那一套學來的。
Z說:“從郵件看,他們已經翻了好幾遍,不出意外的話,很快就懷疑這邊了。”
“嗯,還有呢?”
“我順著關係網查上去了,發現和孢子有關的不隻是一家簡單的科技公司,它是一家遍布全星際的龐大體係公司,除了資源回收外,最近還涉足到軍火、娛樂等方麵,奇怪的是,在最近的十幾年內,它一直朝著D級星球擴展,因此好評如潮。”
公司、聯盟、獵人協會。
在星際中立足的三大勢力都參與了一腳,肯定不會那麼簡單地就讓她探查到這其中的原因,這是一座龐大的移動冰山,而她也隻是通過無數信息和他人言語中窺探到了一角罷了。
醫生知道的是什麼,明子安呢,她知道的又是什麼呢?
宿遠西感覺自己的內心有一團東西逐漸膨脹,好奇心害死貓,但她又不是貓。
宿遠西往後一靠,眉眼流露出淡淡的倦意。
z繼續說:“現在這種情況很危險。”
說罷,他飛快地瞥了眼一直在安靜聽著的容洲,說:“我建議把他儘快送走,他會害了我們的。”
Z的聲音不溫不冷,好似不摻夾任何感情。
宿遠西也在想這件事情。
容洲的事說棘手也不棘手,但總歸是個燙手山芋,扔去哪兒都不合適,而且她有預感,會有個恰到好處的時機能把他扔回家。
但容洲可就不樂意了。
好不容易褪下紅潮的臉龐又迅速變紅,他咬著下唇,恨恨地看著z。
這個醜八怪,他就知道自己長得漂亮人又乖家裡又有錢,肯定會被人嫉妒!居然明晃晃地給伊爾下眼藥!當他不存在了是吧!
容洲空有一肚綠茶技巧,卻沒有實戰過。
但對方都蹬鼻子上臉了,他要是繼續憋屈下去,就不成了!
他眼神閃爍了一下,立刻坐不住了,期期艾艾地開口。
“伊爾...我不想走。”
聲音還帶著少年未變聲的清脆明亮,刻意壓軟,像是軟乎乎的棉花糖。
宿遠西:.....
她相信對方無論在哪個星球都能夠混得很開,畢竟人美聲甜還不是機器人,不過這招對她的確不太管用,她沒有什麼憐香惜玉的習慣,聽到對方軟乎乎的聲音,內心更是毫無波浪。
還是得談一談。
宿遠西淡淡地說:“z,你先回房吧,我等會有事要跟你聊聊。”
z自覺任務已經完成了,該說的話也都說了,至於那位小少爺——不足為懼。
他淺笑地應下了,轉身便回房了。
大廳裡隻剩下宿遠西和容洲兩個人了。
容洲緊緊盯著宿遠西,心臟吊得老高了,生怕對方直接說出一個滾字。
他滾是可以滾,可是滾了後對方再也不理他怎麼辦?
宿遠西渾身疲憊,難得身旁有一個不需要提防、手無縛雞之力小少爺,自然也放鬆了下來。
“你是來自首都星的吧。”
忽然聽到這回事,容洲立刻呆住了。
他結結巴巴。
“你...我...不是的...啊不對...”
臉色變來變去,他羞愧地低下頭是,說:“我不是故意的,我當時的確是有點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