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76 醫院(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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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沒有雨天, 隻有亙古不變的晴天,即使到了“夜晚”,也是如此。

自宵禁開始,街道上空蕩無人, 沒有一人敢停留在外頭, 全部都回到了自己的居住地。

宿遠西抬起頭來,靜靜地看著閃爍著紅燈的監控器, 可她表現得又像是不經意地一瞥, 很快興致缺缺地轉開了視線。

寬大的病服籠罩住整個身子, 她低下頭卷了卷衣袖, 露出的手臂纖細,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左手, 上下臂的連接處有一處蜿蜒曲折的縫合痕跡。

這是宿遠西故意留下的縫合線。

她的目光短暫地停留在了褐色的傷疤上, 眼眸閃動。

宿遠西其實是更換了一次機械手臂, 但選擇的型號還是跟先前的一樣,除了最基礎的抓握感官功能,沒有附加任何功能, 就算是無憂之城機械改造中最為火爆的殺傷力武器也沒有。

當時, 呈度還調侃她暴遣天物,麵前有那麼多殺傷力強大的機械功能, 居然挑了個最簡單的, 就算隻是裝上一個帶能量炮或者自帶能源劍的也好,以後都不需要帶武器了,就是過安檢麻煩了點。

她振振有詞:反正都戴機械臂了,不弄個最厲害的豈不是很不劃算。

說罷,呈度還痞笑著搭上宿遠西的肩膀,叫她看看宮遠那個改裝瘋子, 這兩年都把自己“更新換代”了,要不是臉和最核心的腦子還沒換,保不準站在她們麵前的是李遠、張遠,而不是宮遠本人了。

無辜躺的宮遠無視掉呈度的話,當即就提供了方案,說隻要不是安保級彆過高的地方,他都可以幫忙破譯,不用擔心這個問題。

餘樂順勢插話說如果真有這個打算,他可以弄出一個隨身攜帶的屏蔽器,不然每次都要讓人幫忙破譯,太麻煩了。

光是安檢這一點,就立見高下。

這兩人向來不對付,尤其是餘樂用奧爾斯科技公司的消息投靠到紅骷髏之後,二人那叫一個水火不容,對此,呈度銳評:兩個菜雞在互啄罷了。

說起來,臨走前三號還特地發了個消息,說自己肯定會打遍天下無敵手,拳打呈度,腳踢宮遠,成為紅骷髏第一打手,到時候殺去軍校,和宿遠西組成隊伍,踢館五大軍校。

...。

回憶僅是一瞬,宿遠西的表情沒有任何的波動,她抬起頭,下床走動到窗邊。

這裡的建築受限於樓層高度,六層的高度足以讓她將整座城市收納在眼裡。

姑且將奧卡斯塔汙染區特殊站點簡化為地下城吧。

地下城的畫風和無憂之城的畫風有點想象,但又不儘相同。

雖然是B8層,但這一層的高度大約有三十米,而且周邊的設計相當巧妙,光學影響的運用很容易讓人們忽略身處地下樓層的閉塞感與不適感,讓人恍惚以為自己身處在地麵之上。

這是一座高科技與舊時代交織的地下城。

高層設有空軌,就算在宵禁時間,也能見到有運輸物在軌道上運轉,白日裡能見到居民自卸車與列車在運行,它遊走在整座“城市”,望眼過去,銀白色為被籠罩在夜色之中,散發出幽幽的熒光...

就如這座醫院。

負責檢查她的醫生其實是個機器人,胸前還掛著它的出產編碼,O6C189227812,是專研於功能性機器人的研發公司第六代產物。

但與此同時,病房又簡陋得過分,除了一張床,一台全能檢測儀器,就什麼也沒有了。

冰冷得過分。

...這樣說也不對。

畢竟還有無孔不入的監控器。

自踏入這座地下城後,她的一舉一動,冉三春的一言一行,全都被記錄下來了。

本以為宿遠西要做什麼事情的網友們看著直播間,等待,又是無儘的等待。

一個鐘後,見宿遠西還站在窗前,網友們:...算了,都毀滅吧!

【srds,西西失憶後好像變了個人,怎麼就一直不動了,像機器人一樣5555】

【好無聊,卻看彆的新生了】

【家人們,隔壁二校89號選手在搞事!快去看!!】

【隻有我在意21號這個名字嗎?】

【樓上,不隻是你!!】

【隻有我在心疼西西,失憶了身處陌生的環境,肯定很不安吧】

【我知道又有人忘記這是聯賽了】

網友們本來就是為了看樂子,宿遠西這一操作,直接趕跑了不少人。

即便如此,堅守下來的人數依舊讓直播間的熱度繼續霸占第一名,就算沒看到什麼精彩畫麵,依舊有不少人堅定地認為宿遠西不會止步於此。

她們苦中作樂,彆人再怎麼厲害也不可能在聯賽上失憶吧,說起來宿遠西還真是獨一份呢!哈哈哈哈...哈哈,算了,都是辛酸淚。

這樣想著,大家冷不丁地聽到了宿遠西的聲音。

宿遠西抬起頭,目光幽幽地看向前方,那正好是鏡頭的方向。

“你們還要看多久?”

呃...嗯?!!!

本來還在嘮嗑,密密麻麻的彈幕瞬間空白了。

網友們被嚇得大腦一片空白,下意識地後仰。

這種衝破第四道牆的既視感是怎麼回事啊?宿遠西不是失憶了嗎?哦不對,就算不是失憶了,她也是在軍校聯賽裡啊,全息艙的模擬體驗跟現實的同步率高達99.9%...總而言之,她不可能發覺自己是在全息模擬中的!

就連看守直播間的監督員也都嚇得嗆了一口水。

剛打算把異常狀態報上去,就見宿遠西轉過頭,歪頭,目光銳利地看向天花板。

那是與天花板融為一體的隱秘監控器。

宿遠西的表情一沉,嘴角拉平,眼神冷漠,脊背一繃,整個人的氣質就變了,變得極具攻擊性。

網友們:....這誰?

有濾鏡的粉絲還能給自己洗腦成露出獠牙的小狼,可其他人隻覺得膽顫心驚,這哪裡是小狼啊,一臉凶相,像是從煉獄中爬上來一樣,是真的讓人感到背後一寒的凶狠,一個閃失,就會把自己碎屍萬段了。

這樣給人的感覺就是,她的耐心在下降,而且,誰也不知道她耐心耗儘會做出什麼反應。

很顯然,監控器後的人也是這麼想。

空蕩的走廊回響腳步聲,有人拉開了門。

來人身著白色的護士服,短袖長褲,頸部標著一長串數字,那是機器人的標誌。

若不是瞳孔中隱約閃動的光點外,看不出它身上任何機械製造的痕跡。

正如醫生,它的一行一動都毫無異常,表情也不如獵人協會前台那般標準,反而更生動,更像人類。

它露出了關懷的表情,聲音溫柔:“您好,請問有什麼需要的嗎?”

宿遠西早在察覺到她出現時,就迅速轉身麵向它,一臉警惕。

她冷笑了一聲。

“你們在監控我,居然在問我有什麼需要的?”

值班護士眨了眨眼,解釋:“您好,醫院的所有設備都遵循奧卡斯塔汙染區——”

還沒說完,就被對方不客氣地打斷了。

“彆跟我提什麼條例,今天已經聽了百八十遍了,我隻想告訴你們,把監控關掉。”

值班護士不理解地歪頭,奇怪地看著宿遠西,不明白她的反應為什麼這麼大。

在她的分析係統中,眼前的女孩一直肌肉繃緊,從未放鬆下來。

她就像是燃燒的烈火,熱成像在係統中滾動著、變化著,這是一個生物的象征。

人類終究是人類,就算速度再快,武器再銳利,一旦對方有出手的跡象,都無法躲逃出延不過萬秒分之一的機器人係統。

它不疾不徐地靠近宿遠西。

隨著距離拉近,宿遠西的肌肉越來越緊繃,就像是地盤被踏入的孤狼,眼神越來越不善。

她目不轉睛地看著夜班護士,在對方快踏進她的近身範圍時,它停下了。

“請您不要害怕,也不必擔憂,這是為了病人的情況著想,防止意外發生,如果您覺得被冒犯的話,我們這邊可以申請關閉監控。”

聽起來相當地人性化。

宿遠西沒動,就靜靜地看著對方。

看起來隻是個簡單的醫療機器人,但手臂等器官都是能承載數頓重量的金屬材質,如果她真的敢衝上去,對方一定會給她領略一下高科技的魅力,衝擊炮都不在話下。

無所謂,反正她的本意也不是為了跟對方乾架,隻是為了傳遞出一個信息。

——雖然我失憶了,但彆想糊弄我,以及,我是個看起來可以利用的工具人。

“跟你們申請?”

宿遠西擺明著不信的表情,隻冷冷地看著對方。

“那我申請關掉。”

護士微笑著:“好的,這就為你轉述...您好,已申請關閉監控,時效為360分鐘。”

隨後,它不厭其煩地繼續詢問:“請問還有其他問題嗎?”

宿遠西眼波微動,冷聲道:“滾。”

對方微微一笑,看起來沒有任何防備地轉過身走人了。

關沒關掉,宿遠西還真不知道,反正對方表達了關掉的意思,那她就順著對方的意思來咯。

宿遠西在過去的七個鐘內收集了所有能收集的信息。

醫院裡沒有任何尖銳物體,就像是為了防止精神病人隨手拿起一個利器暴打醫生一樣,不過這裡的醫生也隻是機器人,護士也是機器人,可能活人隻有病人了。

與其說是醫院,更像是牢籠。

女孩眼下一暗,冷笑。

.....

“這七小時內,的確沒有異常舉動。”

這樣說著,男子將畫麵迅速回播,如果不是時間在倒放,還以為畫麵卡住,女孩就一直坐在床上,盯著門外,任何在門外走動的聲音和身影都無法逃過她的感官,但凡有些變化,無一不是門外出現了變化。

與其說在發呆、害怕,不如說更像是一種習慣。

總讓人覺得她已經習慣如此,習慣了呆在一間房裡靜靜地等待。

最後一小時,她也不過是去往窗邊,望著窗外。

後邊傳來一道溫柔的聲音。

“她什麼事都沒做?”

男子點頭,“是,你離開後,醫生囑咐了幾句就走了,除了必要的活動外就沒做什麼,就像是人偶一樣。”

身後的人輕笑了一聲,感歎:“這樣啊。”

河寅彎下腰,皺紋因笑而掖在眼角,眼裡流露出了幾絲滿意。

“是個好孩子,很聽話...也很適合這裡。”

聽到這句話,男子整個身子都僵住了,後背一寒。

他恭敬地垂下頭顱,討好道:“大人,請問這次的配給可以多個能源塊嗎?”

河寅笑容不變,淡淡地挑起眉毛。

“嗯?又是哪裡出現了問題?”

對方卷起衣袖,露出了殘缺不全的機械臂,手掌還完好,但小臂背麵的金屬板已全部被撬開,露出裡邊的線板和硬件,細細一看,連驅動能源塊都消失不見了。

到了這程度,是必須報損更換的,否則很容易出現電子鏈接異常病毒。

“我需要兩個能源塊,可上周不是新出了公告,說配給的能源塊稀缺,貢獻點少於500的不能選擇能源塊。”

河寅聽完後,微笑著,像挑弄小貓一樣伸進暴露的機械臂內,手指挑過淩亂的走線。

她用一種關懷的語氣問:“暴露麵積也太大了,你還沒有攢積分錢換手臂嗎?”

偶爾的線條牽動讓男子的麵部肌肉抽動了幾下,隱忍地回:“上次,上次的係統更新用掉了我所有的積分,但是能源塊再不供給上來,我就沒辦法——”

河寅對他發自肺腑的述說不感興趣,臉上掛著笑容,可眼裡一點笑意也沒有。

“聽起來,你真的很需要。”

對方忙不迭地點頭,以為看到了希望,雙目都綻放出了光芒。

可對方接下來的話讓他如墜冰窟,渾身發冷。

“那看來你無法勝任這個職位了。”

河寅後退了兩步,就像是跟他劃清界限。

“什——等等,不、不——!!!”

男子喉嚨裡的哀嚎還未完全發出,整個人忽然定格住了。

他的手停滯在了半空,眼睛瞪大,嘴巴大開,滿是恐慌。

河寅雙手交叉合十,抵住自己的下嘴唇,作祈禱狀,似悲憫地說出幾字,可聲音太小,幾乎泯滅在空中。

與此同時,腦海裡響起一道聲音。

【編號7729112,觸犯奧卡斯塔特殊條例第1782條,已進行清理。】

話音落下時,河寅才徐徐睜開了眼。

“......”

麵前的男子呆滯的眼裡閃過一道光芒,喉嚨裡發出了一聲異響。

河寅微笑著看從定格中恢複正常的男子。

“你好,7729112。”

對方神色木然,恍若雕像。

他先是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然後眨了眨眼,似乎是回想了什麼,臉上露出笑容,恭敬地低下了頭顱。

“很抱歉,我剛剛太過衝動,注重私欲,以至於觸犯了條例。”

河寅捂嘴輕笑。

“沒事,隻是記住了,沒有下次。”

“...是。”

處理完7729112,河寅收攏了下黑袍,臉上的笑意加深。

既然解決了這邊的小蟲子,不如現在就去問候一下那個乖巧的孩子吧?

希望對方不會讓她失望。

低垂的睫毛掩蓋住瞳孔,抿起的嘴唇勾起和藹的弧度,走出房內,路上遇見的人無一不垂首,她笑著一一點頭,得來的是更為欽慕的目光。

一個不如她腰間高的孩子撞入她的懷抱,蒼白的臉上帶著兩團紅暈,聲音稚嫩。

她親昵地依偎在河寅懷中,歡快地說:“河姨,我今天完成了首腦三節更換!”

身後跟來的女子低垂著頭顱,恭敬道:“大人。”

說罷,她又暗暗瞪了眼小女孩,警告:“叫大人!怎能直接呼喊大人的名諱?”

“沒事。”

河寅一頓,笑容加深,她摸了摸小女孩的頭,眼裡如同黑色漩渦,深不見底,似歎息道:“好孩子。”

被表揚的女孩眼睛一亮,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啪嗒。

女孩的黑袍下,血液從中流下,在地麵上綻放出血花。

與此同時,後方的女子露出了驚恐的表情,她猛然撲上前,擦蓋掉血跡,惶恐地低下頭,額頭緊貼著冰涼的地板,聲音帶著顫抖。

“請、請原諒,汙血玷汙了大人的眼!”

因聲音而低頭的河寅沉吟不語。

女孩的笑容漸漸收斂起來,有些茫然地看著身後的女子。

“姐姐?”

她笨拙地走上前兩步,嘗試著想把姐姐拉起來,可對方緊咬著牙關,手掌與額頭更是貼近地麵。

她就像是一隻螞蟻,如此地卑微,又弱小。

四周的黑袍男女都靜了下來,無數雙目光齊齊看向匍匐在地上的女子。

她像是一隻任人宰割的獵物,好似每個路過的人都能走過來,唾棄她,割去她身上每一分肉。

原本就靜謐的空間此刻如同真空,連呼吸聲都能聽見。

唯有小女孩還有動靜,她被授予的知識告訴自己,此刻應該靜默在原地,靜靜地等待著事情告終。

可本能卻讓她躊躇,她想把姐姐拉起來,她覺得...覺得這樣...

河寅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想法。

“不必那麼緊張,沒事的。”

一隻手撫摸著女孩的頭發,輕輕摩挲了兩下。

“起來吧。”

女子渾身猛顫了一下。

但這並不是因為恐懼,後怕。

她抬起頭來,淚水奪眶而出,淚珠滾滾而下,最終懸掛在下巴處,眼神充滿著狂熱和激動。

她為對方的原諒而感動涕零,內心深處已被深深折服。

“...是,感謝您。”

女孩也露出了笑容,抬頭看著河寅,“感謝您!”

等河寅走後,姐姐還站立在原地,久久無法忘懷。

小女孩扯了扯姐姐的衣袍,童聲童言:“姐姐!牽手!”

姐姐恍惚回過神,麵色一沉。

“你、你怎麼不擦乾淨血!如果不是大人心胸寬廣,你這會兒又要...”

她沒有說完,見到小女孩委屈的臉,驀地啞住了。

良久,歎氣一聲。

“是姐姐不好,沒注意到你的血沒擦乾淨...還疼嗎?”

妹妹吃吃一笑,掀開黑袍,笑嘻嘻地說:“不疼!我可厲害了!當時其他人都在叫,隻有我沒尖叫!”

隻見黑袍之下,女孩的左手竟是空的,肩膀處呈現出被撕裂的傷口,撕裂處呈現出極其慘烈的狀態,邊緣處有血液滲出。

姐姐抱住小女孩,心疼地說:“真厲害,難怪大人都誇你好孩子,再多堅持一會兒,你就能像大人一樣了。”

聽到最後一句話,小女孩眼裡瞬間閃出光芒,陷入了憧憬。

對於她來說,成為跟河寅一樣的人,就是最大的願景。

這裡所有人都是如此。

......

宿遠西聽到了外邊傳來的腳步聲。

不像是機器人那樣,每一步都是相同的,是刻意地放慢,有條不紊的,好似把握全局,胸有成竹那樣。

這樣的腳步聲...在她的印象中,隻屬於河寅。

對方或許是聽到了她的心聲,適時打開了門。

她一眼就看見了站在窗邊的女孩。

夜色沉沉中,對方如磐石巍然不動,麵色沒有一絲變動,就連眼神,也是尖銳得像一把利器。

河寅的笑容加深,內心頗為愉悅。

在她眼裡,對方也不過是露出爪子的野貓,以為亮出了爪牙,就能嚇走所有懷有敵意的生物。

可是她一沒有武器,二喪失了記憶,三...三就是,身處異鄉。

在地下城,進來容易,但想要出去,就難了。

河寅笑眯眯地問:“你在這裡住得不舒服嗎?”

宿遠西不吭聲。

“還是說,你想跟冉三春她們一起?”

對方還是無動於衷。

也是,一個失憶的人,怎麼會對這些起了心思呢?

可是,她真的失憶了嗎?

這未免太巧合了一些,河寅容不得自己多想幾番,這個節骨眼上,但凡出現一點差錯將是天翻地覆的結果。

她可不想最後落得一片狼藉。

河寅慢悠悠地走在床邊,拉過椅子坐下來,拍拍床。

“聽說你不想要被監控,21號,你是怕我們對你不利嗎?”

這句話讓對方瞬間變了臉色。

河寅興致盎然地欣賞完女孩更加警惕的臉色,才緩緩開口。

“如果我對你說我們並沒有其他的意圖,恐怕你不會相信,你也不信任你的同伴,你認為所有人都在欺騙你,對吧?”

宿遠西露出不耐煩的神情。

“有話直說,有屁快放。”

哇哦。

暴躁小貓。

河寅捂嘴輕笑,隨後,笑容一澀,垂下了眼睫。

“我們沒有這個必要,但如果你堅信如此...你可以用自己的眼睛看看,看看這裡到底是怎麼運轉的,如何運轉的。”

她神情苦澀,抬眼說:“到時候,你就知道這裡為何布置那麼多監控器了...這座城市,已經離不開必要的監督了。”

監督二字著實刺耳。

宿遠西側過頭,“我對你的城市不感興趣,你也沒必要對我起興趣。”

河寅的眼神閃爍了幾番,反問:“你對自己的來曆不好奇嗎?”

她慢條斯理地撫平床單上的褶皺,聲音猶如清風。

“21號...我不想去探究你的來曆,我隻知道,你來到了這裡,這是一座陳舊古板的城市,但可以容下你,和你的同學們,所以沒必要那麼緊張。”

話音落下後,室內一直鴉雀無聲。

女孩的睫毛忽閃了幾下,再無動靜。

但河寅捕捉到了這點。

這代表著,21號動搖了,凡事隻要開了頭,接下來就不難。

可對方卻忽然開口了。

沙啞的女聲還參雜著一絲清透,她的目光刺向了河寅身上。

“你到底想乾嘛?”

河寅有些驚訝,她笑著說:“沒——”

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

對方冷冰冰地說:“不,你就告訴我,你到底想我做什麼,你又能給我什麼,直接點。”

河寅漸漸止了笑。

她微微往後仰,用一種全新的眼神打量宿遠西。

7729112的話語閃現在腦海之中。

——像人偶。

不對。

像人型兵器一樣。

作戰型機器人還過於笨重了點,可這樣的女孩,卻很適合當人型兵器,她利落,輕盈,又強大。

河寅喜歡這樣的人。

眼裡隻有一件事,筆直地走向自己的目標,以自身為供物,燃燒自我。

她似不忍心地垂下目光,卻藏起了眼裡的笑意。

“...不,這裡沒有交易,我不需要你做什麼,你隻需要靜靜地呆在這裡,照顧好你自己就行了。”

臨走前,她歎息著,說出最後一句話。

“這樣就足夠了。”

【看起來,是好人。】

【我持反對意見,看起來,是壞人。】

【emmmmm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又好像很正常。】

【這座城市肯定有劇情殺!賭一個!】

【傻狗才跟你賭,都有七位新生在這裡了,沒有才怪呢!】

【黑袍,然後說話還神神叨叨的,還總是笑笑笑,這裡該不會是邪|教組織吧!?】

【邪|教組織+1】

等河寅走後,宿遠西在原地思考了一會兒。

對方是來乾嘛的?嗯,看起來比較像拉攏的前奏,有一種要賣了她數錢的既視感。

而且還讓她用自己的眼睛看看這座城市?

好像在說:你隨便探索,我看你能找出什麼。

這是篤定了這座城市的明麵是沒問題的咯,她就算找也不可能找出來把柄咯。

好嘛,那她就找找暗麵。

白天出去,用眼睛看,城市是沒問題的。

那她就晚上出去唄。

宿遠西是真的有些好奇這座城市有什麼好探究的。

她覺得這裡的一切都很生動,這裡的生動不僅僅是針對建模,而是指推演過程。

如果要她打比喻的話,就像一個活生生的人類被困在其中,莫名地有些毛骨悚然。

宿遠西眼底閃過一絲暗光。

而且她最討厭謎語人了,來一個砍一個,來一雙砍一雙!

當時醫生就喜歡當謎語人,副會長也喜歡當謎語人。

所以她搶了醫生位置,弄死了副會長。

說起來,醫生消失了這麼久,見到她的身影,應該會去聯絡呈度,就是不知道會做什麼交易...等從新生聯賽出來後,再處理吧,反正呈度已經能獨當一麵了。

金眸微微一轉,宿遠西舒展了下關節,笑了。

隻是說不準在外邊溜達,又沒說不能在醫院裡溜達。

這樣想著,宿遠西直接打開了門。

醫院走廊一片漆黑,任何一點動靜都會被放大數百倍。

【等等,西西怎麼就出去了?】

【啊啊啊啊西西想乾嘛!?】

【好家夥,怎麼感覺西西這邊的副本完全不同,誤入恐怖醫院既視感】

【失憶的西西好像更不好惹了orz】

【救命,有沒有彈幕護眼啊,我好怕有變異體出現】

的確。

黑暗靜謐的醫院,無處不入的監控器,再加上稀少的活人。

如果這不是新生聯賽,網友們一定以為自己誤入了某個恐怖遊戲直播,伸手不見五指,什麼也見不著,恐怕隻有醫療機器人才能在這裡來去自如。

可宿遠西不是機器人啊。

她就這麼出去,未免太莽撞了點吧?輕則踩空,重則誤入恐怖片場...反正看起來不像是明智之舉。

但出乎意料的,宿遠西接下來每一步都像是知道前方的路一樣。

她的腳步十分輕盈,竟然沒有發出一聲響動。

偶爾路過的病房內也是漆黑一片,病人們像是約定好了,已經沉沉入睡,唯有宿遠西一個異類還在走廊裡遊蕩。

轉角處出現了亮光。

巡邏機器人捕捉到了細微的響動,可轉過拐角,什麼也沒有。

頭頂的眼睛轉動了一圈後,發現沒有異常後,閃爍了下綠燈後,便走開了。

至於宿遠西...

她剛剛隨機應變,闖入了一間病房,直接滾到了病床下。

不同於彈幕的尖叫恐慌,當事人心臟跳動十分平穩,壓根就沒有緊張一回事,還有些漫不經心地想:反正就算被抓到了,直接說自己有夜遊症就行了,作為一名失憶患者,她能有什麼動機呢?是吧。

等看到光亮消失後,宿遠西剛爬出來,忽然汗毛豎起——

在電光火石間,她的腦海裡已經轉了好幾回。

不能出手。

就算出手了,也不能發出聲響!

夢遊和動手可是兩回事!

這樣想著,宿遠西的下手卻是毫不猶豫,對方的攻擊意圖太盛,她必須先鉗住對方再作打算!

誰也看不清宿遠西是什麼時候發現的,又是什麼時候出手的。

一出手,快如閃電。

她的身影猶如獵豹,就算身著寬敞、不便於活動的病服,也能在瞬間彈跳起來,腰腹爆發力十足!

不到眨眼的功夫,宿遠西就已經將偷襲者死死鉗住。

【我的天,這是□□記憶嗎?失憶了咋還那麼厲害?】

【怎麼出手的我都看不清楚,更彆說招架了】

【嘶——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對方不死心地掙紮,卻被宿遠西死死捂住嘴巴,含糊的聲音都無法泄漏出去,他憤怒地睜大眼睛,想要跟這個小偷一較高下。

“雲霧”正好散開,充當月亮的發光體折射出光亮,透過窗戶照在二人臉上。

對方瞪大的眼睛倒映出一張殺氣四溢的臉龐。

掙紮的動作忽然停下。

他的胸膛劇烈起伏,狼狽地吞了吞口水後,就再也沒動彈。

而宿遠西在看見他的臉後,眼睛也微微眯了起來,有些狐疑。

仿若被陽光親吻過的肌膚在月光下似流淌的蜜色,他的眼尾上挑,狐狸眼,菱形臉,眉眼還帶著青澀的意味。

看起來不像是這座地下城的本地居民。

她一眼就看來,對方肯定是軍校的學生。

要問為什麼...實在是,對方的眼睛太清澈了,透露出獨屬於大學生清澈的愚蠢。

其實從外觀就能看出來了,本地居民要麼十分蒼白,像八百萬年沒曬過太陽,要麼是均勻的蜜色,應該是特地去美黑過,就沒有中間值,這就導致外來人員混在其中會變得極其顯眼,對方雖然也是蜜色肌膚,但不太均勻,臉跟脖子完全是兩個色調。

有種在沙漠上暴曬了兩天的狼狽感。

還有氣味。

不是長久呆在地底下的,似有似無的潮濕感。

他身上的破綻太多了,一眼就能掃入眼裡。

話雖如此,但裝還是要裝一下的。

“你...是誰?”

對方眨了眨眼,暗示她放開自己。

宿遠西不緊不慢地鬆開了左手,右手則轉移了目標,一路下滑,用指骨抵住對方的喉嚨。

金眸閃爍,與她的一舉一動相似,都是如此地冷漠。

“......”

對方低聲咳了幾下,喉結滾動時,還能感受到壓在柔軟肌膚上的指骨,這要是放在其他場景,那必定會帶上幾分旖旎曖昧的色彩,可放在這個場景下,隻會感覺與被死神的鐮刀指著一樣,整個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符元白心裡直呼救命。

這位同學也太凶了吧!他也隻是看有人闖進來了,想要給對方一個教訓而已,沒想到反被教訓了。

等看清對方的臉,他不就立刻放鬆下來了嘛,那還不是看到對方是自己同學的情況才不掙紮!

至於他為什麼認為宿遠西是同學,那就得感謝他這幾天呆在這裡的感受曆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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